幻梦中涌动的海

[澳] 理查德·弗兰纳根
献给 戴夫与迪·马斯特斯 破坏者和私欲的利斧砍倒了猎物; 我再也见不到这里的水莲木路和圆橡树窄街 还有像教堂讲坛般的中空大树: 圈地运动像拿破仑一样,把一切都铲除, 它夷平所有的灌木、大树和山岗 把鼹鼠像叛徒那样绞死——尽管小溪还在静静流淌, 却已是失去生机的溪水,刺骨、冰凉。 ——约翰·克莱尔,《纪念》 第一章 1 她的手。 2 安娜想,你无法说清这种消失是怎么开始的,以及它是否已经结束。或者,就这件事来说,重要的是如何让这种消失发生。不管此事关乎我还是她或者他,不管当事者是她、我们还是你们,不管它发生在此刻、过去抑或不久的将来。甚至连正确的语态、时态和人称都没有,要描述它就更难了。甚至不可能。词语曾存在吗?就像弗朗西指出的那样。 好吧:它们曾是什么? 仿佛这些词本身也已同时四散崩解,这么多灰烬和煤尘即将落下,这么多烟雾将被吸入。仿佛能说的只有,我们说“你们”,或者“如果这样,那么……”。他们我们曾是我们你们? 3 也许弗朗西在不能说……说话的时候更快乐,汤米结结巴巴地讲。我的意思是,难道把经验翻译成语言,也算得上一项成就?而且,它是否正是我们一切不快乐的根源?它是不是我们的悲剧,我们如今的傲慢自大?世界因为字眼、词句和精心构筑的段落而魂不守舍。一个词会引发另一个词,很快,你就会经历出轨、战争、屠杀和人类世。根据汤米喝醉时的说法,沉默,是真理的唯一所在。 那么我们到底拥有些什么?噪音——无处不在的胡言乱语。 4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意识到一种存在于身体内部和外部的日渐强烈的尖叫,安娜的弟弟继续说道。他想遏制这种尖叫。它让他口吃,但它顽固地存在着。世界日复一日地变得愈加炙热,愈加烟雾缭绕,夜晚也愈加吵闹:更多的施工噪音,更多被吞没的虫声,更多的路面噪音,更多消亡的鱼类资源,更多的新闻噪音,更多正在灭绝的青蛙和蛇,更多关于脱欧和特朗普、气候和煤炭的话题,越来越多、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