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
三三
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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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父亲来信,是晚春的一日。外面天气很好,阳光猛烈,扰人多时的湿寒已祛除。沿街芍药翻香,脂粉调晃悠悠从皱瓣里钻出来。行人也渐多,带着各自的目标与心事,往暖风中呼出小剂量的声音。我略微拉开窗帘,使房间与外界的光线连通。于是,四周之物变得可以辨认,原本被幽暗侵占的空间都还回来了。
信写得很古怪,用一种偏紫的墨水。字迹也潦草,与我印象中父亲的字不同,仿佛写于情急之下。信纸边缘,有两三处与墨水同色的指纹,大概是不慎沾了手又拓下的。
润安,
父有难,乞速归。
见面须谨慎,来信一事切不可让雅红知晓。
父 清河
信在桌上摆了三天。水仙盆景正值凋谢,几日下来,不少焦炙的花骨落在信封上。
第四天,我清理掉覆在表面的碎花,叠好信,将它与一盒钉针同放进抽屉。中午,便买了车票,从北京回到杭州。
“回”字用得并不贴切,尾随它的宾语理应指向一处故地,一处曾与我相互紧攥、不时会触及哀愁根须的地方。杭州远不及此标准,只不过是父亲再婚后定居的地方。继母在江干区有房产,房屋虽老,但面积近百平米,维持一段中晚年生活也足够。他们的婚姻运转到第九年,这期间我到过杭州数次,继母从未露过面。初时她羞赧,或担忧她的在场会打扰我与父亲的交谈,后来又受各种病痛、家务阻挠,始终没能与父亲一起出现。这些缺席的理由,往往都附随着本地特产,由父亲代为送达。
原本没打算住多久,我只提一个旅行包的衣物。到清江路的旅馆安顿下,在地图里搜索父亲的住址,相距大约两公里不到。南方炽热更盛,树梢间遍是嘤鸣和由此波动的枝叶之声。走动时不觉得,稍一静立,虚汗从衣服布料下蒸出。就在卫浴间冲洗一新,换上长袖衬衫,棉麻贴身如挠痒。因为担心父亲,我很快往他们家中赶去,中途买一些水果作礼。
寓所位于一个老式小区内,多层建筑的楼房,一度流行于八十年代末。他们住在一楼,进出便捷,只不过每天日晒短暂。冬至凛冽处,阴湿之气把房子养成一个洞穴。我按几次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