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厄的终结

[印] 潘卡吉·米什拉
序曲 1992年,我移居喜马拉雅山麓的一个小村庄——玛舒波拉。同年晚些时候,我便开始去内喜马拉雅山区旅行,寻访了佛教徒聚居的金瑙尔和斯皮提。这些地方与玛舒波拉距离遥远,但有长途汽车,旅途相对轻松,花费也不多。长途汽车从西姆拉附近的城区发车,摇摇晃晃行驶数百公里,穿过高山和深谷,最后抵达中印边境的一个小镇。我常常踏上这样漫长的旅途,起因往往是受了某种模糊预兆的吸引,它许诺我在旅程的终点收获意想不到的快乐。 我记得第一次旅行时雨季刚过,捱过数周的雾雨天,连续的晴朗天气骤然而至。那天清早,天气微凉,长途汽车姗姗来迟。那是一辆破旧的铁皮汽车,灰蒙蒙的车身遍布刮痕和污渍;车内挤满了紧张的藏地朝圣者、农民和小商贩。 在一番推搡腾挪后,我幸运地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凭借这小小的奢侈,整个行程中,无论是车内拥挤的乘客,还是糟糕的路况、飞扬的尘土,仿佛都与我无关了。窗外的景色不时映入眼帘:阳光在墨色的松林中跳跃穿行;一座座土房的石板屋顶上晾晒的玉米棒子隐没在巨壑深谷中;某个洒满阳光的狭小院落里,一堆花生壳堆在铺满牛粪的地面上。所有景物像是要带来一种令人振奋的启示。 白日从我的车窗前飞快掠过,夜幕小心翼翼地降临了。长途汽车在狭窄蜿蜒的山路上缓慢前行,进入桑格拉峡谷后,路况稍有改善,车速变快,颠簸也减轻了。车厢外,淡粉绵白的云朵掩映着皑雪覆顶的山峰,脚下山谷中的河流咆哮汹涌。汽车驶出峡谷,眼前豁然开朗:群峰高耸,沉静自若,山峰长长的投影缓缓移过陡峭的岩壁,落在长河岸边绿葱葱的稻田里。前方薄雾轻笼,有微光闪现不定。路上渐渐地显出一道绵长的弧线,接近了才看清楚:那是路边一溜两层的木楼,楼外的阳台边缘有精细的雕刻,阳台上悬挂着灯笼,绵长的弧线便是由点亮的灯笼串联而成。 汽车又开始爬升,房屋、田地、河岸都向后退去。车窗外,低洼荒凉的山坡上散落着大块的圆石,河中不时出现上游漂下的坚冰,冰块在消融后化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