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与被读:世界文学名著十一讲

刘文飞
读与被读 (代序) 十多年前,我以富布赖特学者身份在耶鲁大学访学,一次偶然在耶鲁学生主办的报纸《耶鲁每日新闻》(Yale Daily News)上看到一个醒目的短句:“Read or be read!”翻译成中文就是:“读与被读!”这句话的对象大约是新入学的学生,或像我这样首次看到这份报纸的读者,它既是广告词,也是约稿信:请你阅读我们的报纸!或者请你给我们投稿,让你的文章被大家阅读!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读与被读,这其实就是我们读书人每天要做的事情,这原本就是我们存在方式的全部! 读与被读是相关联的,是相辅相成的。读是被读的前提,被读往往是读的结果。世上或许有绝对的、纯粹的读者,即他始终在不懈地阅读,读到老,读到死,却从未写下一个字;但世上恐怕没有绝对的、纯粹的作者,即他一直在拼命地写作,写到老,写到死,却从来不读任何一本书。 读书的人自然就是“读书人”,但汉语里的“读书人”显然不仅指阅读者,也指写作者,甚至泛指一切与文字有关的人。“读书人”之称谓在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时期都是带有褒义的,无论是指正在埋头读书的人即学生时带有的温情,还是指已经读书成功的人即文人时带有的敬意。当然,在中国社会某些特定语境下,读书人及其称谓也可能遭遇麻烦,比如战乱时的“秀才遇见兵”,比如十年动乱时的“臭老九”,但特殊时代或特殊场景下文化人的窘境,其实又恰好凸显了文化人的特殊性,即劳心者与劳力者的分野。西方也有“书人”之称谓,如英文中的bookman和俄文中的книжник。《圣经·马太福音》第二章第四节提及的“文士”,俄文版中用的就是“книжник”,直译就是“书人”,而英文版中用的却是“scribe”,直译就是“抄书吏”。但关于读书人的一个形象比喻在中、英、俄文中都是一致的,即“书虫”(bookworm/книгоед)。一个读书人埋头于书的海洋,终日咬文嚼字,吞噬书页,读得久了,也难免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