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与自传的虚构

[美] 爱德华·萨义德
献给我的父亲母亲 前言 在爱德华·萨义德作为文学评论家的整个职业生涯中,他持续关注的所有作家里,正如其所言,约瑟夫·康拉德“就像一段固定旋律(cantus firmus),是我所经历的许多事情的一个稳定的基础低音”。他写道:“没有人比康拉德更能代表迷茫和失落的命运,也没有人比他更善于对试图用安排和迁就(arrangements and accommodations)来取代这种状况的努力加以反讽。”\(^{1}\) 从表面上看,约瑟夫·康拉德的生活中有很多事会获得萨义德的认同。他们都在外国或殖民统治的支配之下出生和生活。二人均被逐出了自己的祖国,用一种并非自己母语的语言写作。他们都经历过颠沛流离、背井离乡和边缘化的忧虑不安。他们被正在消失的旧政权(anciens régimes)或殖民世界驱逐出去,到达并最终留在陌生而不确定的新世界,陷于两个世界之间的脱节状态,他们在文化上和政治上都被连根拔起,被迫背井离乡,效仿萨义德的话来说,这要求调整并进行某些“安排和迁就”。流亡使得萨义德和康拉德都拥有了一种非凡的洞察力,在理解人类经验的多样性、丰富性和特殊性的同时,也能意识到其中的拒斥、缄默和偏见。而且在很多方面,流亡的境遇使他们的意识拓展得更为宽广;在他们对至少两种文化的觉知中,其视野多样性“产生了一种同时维度的觉知,这种觉知……[是]复调的”。\(^{2}\) 然而,对于作为评论家的萨义德来说,他们在经历上的相似性远没有他们生活轨迹所显示的那么重要。\(^{3}\)他说,没有其他作家能如此擅长传达“颠沛流离、动荡不安和陌生怪异的氛围”。\(^{4}\)他在接受一次采访时评论道:“那些泛音、重音、滑音(overtones, the accents, the slippages),那种既在语言之中又在语言之外、既在不同世界之中又在不同世界之外的感觉,那种怀疑主义,那种彻底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