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亮、山和老人 孟或从水潭里爬了出来。 他浑身赤裸，液体沿着他皱巴巴的表皮流下，在青灰色的岩石上形成糟乱的水迹。他将双臂蜷缩在胸腹，十根手指怪异地曲张，他双膝打颤，身子剧烈地晃动，像随时会散架似的。 他的拳头慢慢地握紧了，“啪”地一声轻响，他向前迈出了一步，左脚的五趾像耙地的公鸡。他哈着气，脚下的岩石变得愈发粗粝，他急忙迈出另一只脚来缓解这种隐晦的痛楚，他不得不继续走下去，直到被一堵巨大的石壁挡住了去路，他歪着脑袋，平整的洞壁像一幅空白的画卷，他用手抚摸着冰冷的石面，忽然上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红点，时隐时现，难以捉摸。接着，一个人影浮现，他张着双臂，扭动着身躯，与孟或的距离越来越近，孟或的后脑被重重拍了一下，他本能地回头，看到了一个老人。 老人很老，稀疏的白胡须在他打哈欠时被吹起来又落下，他用粗大的指节揉着惺忪的睡眼，“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老人显然很不耐烦，用手指戳着孟或的额头，像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顽童。 孟或愣愣地看着老人，却无法看清他的脸。 老人忽然笑了，“我也是愚蠢，你又懂些什么呢？” 孟或被一阵风吹的瑟瑟发抖，他下意识佝偻起腰，手臂紧紧贴在胸腹，但裸露的身体仍然泛起一层细密的凸起，他缩着脖子转向风来的方向，是一个洞口，风涌进来时发出了清脆的呼哨。 孟或向洞口走去，他渐渐适应了这份凉意，身体舒展起来，洞口像一湾暗紫色的清潭，渊底星星点点，琳琅精美。潭水暗涌，一轮圆盘骤然冲出，与黑暗界线分明，悬挂在洞口上方，孟或睁大的眼睛，他指着那个黄澄澄的明亮球体，“那个是月亮吗？” 老人背着手，踱步到洞口，“那是月亮，又不是。” 孟或不明所以，他的手一直举着，手指始终不离那个高悬在混沌夜空的皎洁星体，“可是我见过月亮，它是月亮，是月亮啊！” 老人轻哼了一声，平指远处，“你看下面是什么？” 孟或目光下移，剪影嶙峋浩瀚，群山万仞像忠诚的士兵半披亮甲、半披玄衣，众峰顶上，偶尔闪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