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与过

[美] 查尔斯·蒂利
序 我们人类终其一生都在攻瑕指失、接受表扬和(往往心有不甘地)夸赞他人。可预的生活愿景可能会包括比重各异的功与过,而我们之中无人能够遏制评价他人和自身行动的欲求,无论是褒是贬。我想,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经历了进化过程的大脑试图理解“X对Z做了Y”的行动和互动。X导致Y发生,而Z承受其后果。我们不会像看着雨水在窗台上滴成水坑那样漠然目睹X-Y-Z接连发生。相反,我们赋予这些序列以道德分量,我们每天屡屡判定自己或他人是否做了正确之事(往往不多加推敲)。不仅如此,我们希望做对事的人获得奖赏,做错事的人受到惩罚。本书聚焦于我们人类如何对他人以及我们自己的行动做出公正的赏罚。 在超过半个世纪的研究、写作和教学中,我的大多数专业作品关心的是革命、社会运动和国家转型等大规模政治过程。任何研究或参与过这些过程的人都会发现功与过无处不在。政治领袖(经常不正义地)将政权之功据为己有,在事态不妙时将罪过推给政敌或下属,有时还向支持者授以勋章、头衔或挂名的闲职。评功论过同样也发生在其他社会场合中,大到企业,小到家户。无论场合大小,社会生活中随处可见功与过。 2006年,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小书《为什么?》。那本书的核心问题是:当人们为自己所做、自己所见或他人所为之事面向其他人给出理由时,发生了什么?书中给出了两个相互联系的答案。首先,理由的给出者在四种不同的理由中选择:惯例——“生活不易”,准则——“这是规定,我必须遵守”,技术性说明——“作为医生,我们对病因的看法如下”,以及故事——“杰里被乔惹怒,把乔暴揍了一顿”。其次,即便是对同一件事,理由的给出者也会依据与接收者的关系而给出有着系统性差异的理由。对于一个孩子的暴脾气,心理医生和孩子奶奶给一位母亲的理由大不相同,我们觉得这很正常。再次,每当人们彼此给出理由时,他们总在同时协商、建立、改变或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多数理由的给出是在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