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人

[南非] 达蒙·加尔格特
一个人坐在那里,不住地说话,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连绵几百英里、荒凉单调而烧焦的草原都不及这番景象,能诱发如此深沉的抑郁。 ——契诃夫《带阁楼的房子》,1896 作者按语 南非的黑人家园(homelands)系南非种族隔离政府为不同黑人“种族”群体的“自治”而保留的贫瘠而落后的土地区域。 1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想:他在这里待不长的。 傍晚我正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门口,单手提着行李包,穿着普通:牛仔裤、褐色衬衫,外面罩着白大褂。他看上去很年轻,茫然中带着些许不知所措,但这不是我认为他待不长的原因。我看出他脸上有着别的什么东西。 他说:“您好……这里是医院吗?” 他又高又瘦,声音却出乎我的意料,听上去很低沉。 “进来,”我说,“先把包放下吧。” 他走了进来,但并没有放下行李。他紧紧抱着它,环顾办公室四周的粉红墙壁、空椅子、墙角里沾满灰尘的一张书桌、花盆里枯萎的羸弱植物。我看得出来,他觉得一定是来错了地方。我很同情他。 “我叫弗兰克·埃洛夫。”我说。 “我是劳伦斯·沃特斯。” “我知道。” “您知道?” 他似乎很惊讶我们竟然一直在等他,尽管他最近几天总是给我们发传真,宣告他的到来。 “我们会住在一起,”我对他说,“我带你去看看吧。” 宿舍在一座单独的厢房内,我们需要穿过停车场附近的一片空地才能到达。刚才他过来时,一定曾踏上过这条必经之路。然而现在的他望着这条蔓草丛生的小路,头顶上方参差不齐的树木正掉下层层落叶,他露出一副刚刚觉察到这一切的神情。 我们顺着长长的小道来到了房间。时至今日我一直独居于此。两张床、一个橱柜、一块小地毯,墙上挂着一幅画和一面镜子,屋里还有一张绿色沙发、一张合成木制矮茶几、一盏灯。所有这些都是基本的配置,隔壁几间住了人的房间看上去也一模一样,一如某些平淡乏味的旅馆,唯一可显出不同的是各自房间家具的摆放位置。两天前,他们搬进来一张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