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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桐
A章 小猫说
一
将热未热之际,梅雨又至。我亲爱的姆妈情绪受了一点影响,说“烦来”,懒得答理我的辰光比较多了。
曾经很苗条的姆妈在生下我之后体重翻了一番,据说是内分泌失调了,所以怎么减肥也没用。
胖胖的姆妈是很怕热的。忍受着眼前乌糟糟的黄梅天,想到马上就会扑过来的酷热,姆妈面色难看也是正常的。
但这时节有一种美物正当时令,就是“六月黄”。
一方面“六月黄”确实不堪辜负,另一方面,姆妈也需要做点既不需要太费脑筋,又比较有滋有味的事情来排遣一下,她就开始认认真真地做咸蟹。
姆妈调整情绪很有一套,她曾自夸,说她是可以用修养压制更年期综合症的人。
姆妈用一支废弃的牙刷把即将腌制的“六月黄”全部仔仔细细刷了一遍。
家里的牙刷和筷子都是定时更换的。
本来牙刷三个月换一次、筷子一年换一次,自从换了一种刷毛特别细的牙刷牌子,牙刷就换得更勤了。
姆妈在扔牙刷时有心留下几把毛没有卷得一塌糊涂的,“说不定啥时要用用”,其中以粉红色跟橘黄色居多,这两种颜色一般都是我用的。
姆妈挑了一把橘黄色的牙刷来刷蟹,如果刷桃子,她就会用粉红色的,因为看上去比较相配。
姆妈是在点滴小事上都要讲究一点形式感的人,用她自己的话来讲,虽然沦为“需要出去上班的家庭妇女”了,但名牌大学外文系出身的底子总归在那里的。
姆妈做的“六月黄”不但讲究形式感,科要有仪式感了。葱姜糖酒盐经过严格配比之后淋在整齐叠好的小蟹之上。那个配比,只存在于姆妈的意念里,没有具体量化的标准。
我们中餐的手法都是不量化的,一点、少许、适量……说得出,道不明,姆妈讲:“这才叫私房菜。”
在将这份私密调料对小蟹们进行雨露均沾时,姆妈的神情是肃穆的。
容器也有讲究,必须密封,绝对的密封。
那只坛子是姆妈去四川旅游时带回来。我心里想,这不就是一只泡菜坛子嘛!但姆妈非说是改良过的、特别的密封容器。
等到炮制咸蟹的程序一二三四执行完毕,姆妈擦一把密布额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