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没有光的夜晚 经过谨慎的考虑，他们决定在7月出发。那是一个阴天的夜晚，天空中没有一丝光亮。蛇头们信誓旦旦地承诺，在那样的天气下，希腊海岸的警卫队绝对发现不了他们。但现在看来，太过隐蔽反而成了大麻烦。茫茫的爱琴海上，充气橡皮艇只高出水面不到十厘米，吃水比刚下水时加深了好几厘米。视野范围内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完全见不到陆地。船长始终在和那台毫无反应的发动机做斗争。另外十八个男人、三个女人和四个孩子正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大部分人都穿着不合身的救生衣，会游泳的寥寥无几。 “如果发动机还是不能工作，我们就要被淹死了！”一个女人哀号起来。她的嗓音细若蚊蚋、充满恐慌，在海风中显得格外尖厉。没有人反对这句话。 艾哈迈德·纳赛尔怀抱着救生衣，对于这个十四岁的男孩来说，这个尺码显然太小了。他早已经和他的爸爸一般高了。他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有些蛇头出售的是劣质救生衣，不仅无用，反倒会让人下沉得更快。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艾哈迈德，我的宝贝，别怕。” 艾哈迈德望着爸爸。爸爸的肩上挂着一个黑色的轮胎内胎，高大的身躯占据着小船的一角。他的脸上挂着笑容，仿佛笃定一定能渡过这次难关。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对艾哈迈德发出无声的警告——小艇上汗流不止的同伴们散发出的恶臭体味、他们眼底无法掩饰的惊恐，以及翻滚着的汹涌波涛。 “那位女士说的是实话，”艾哈迈德低声说道，“汽艇还在泄气，如果发动机不能重启的话……” “嘘—— 别担心……”爸爸打断了他的假设，声音严肃又温柔，像是在抚慰一个小孩。 艾哈迈德已经不小了，他很清楚这声音背后的无能为力。他脑海中浮现出妈妈、妹妹和外公的样子—— 他们临死前的感受和自己即将面对的，到底哪种更糟呢？爸爸曾肯定地说他们去世时都不曾经历痛苦。那当然了，他们死得那么快！ 距离莱斯沃斯岛只剩不到十公里了。艾哈迈德极力寻找着来自岛屿或其他船只的灯光，但一无所获。欧洲在哪儿？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