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维辛的小提琴手

[法] 让-雅克·费尔斯坦
图片 序言 科隆,1958年夏 天空灰蒙蒙,布满芥末黄的条纹,那是我连连噩梦的颜色。活着就是一场噩梦。我们成千上万人挤在一起,赤身裸体,在看不到尽头的空地上挤成一团。虽然是在空旷之地,却有连连不断的哀号声,从成千上万人的哭喊声中传来,就像在偌大的浴室里,被光滑墙面反射,形成回响一样。您就在我身后,在能听到我说话的地方:放眼周围,只有您让我感到安心。您没有和我说话,只是着急忙慌地环顾四周。也许您甚至不知道我在这里?不知道从哪来的一阵推搡,把我们统统推向一处金属门廊,俯瞰下方,是一段楼梯。我们仍然挤在一起,一步一步,往上迈着步子,你推我挤,哭声喊声更加刺耳。越往上走,我越心慌。身边的哭喊声震破我的耳膜。我们沿着一条通往虚空的走廊往前走。走在我前面的那些人消失了;您也不见了。我没有办法,只能任自己坠入这虚无。我看到我们攀爬的整个金属结构只不过是一块巨型跳板。跳板下方是游泳池,白色的是陶瓷砖,蓝色的是泳道标志线。颜色清晰,线条分明。泳池里没有水,可我们不得不跳下去;跳下去,自己了断自己…… 我从噩梦中醒来,吓得大口喘气。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您在上班。 对童年的我来说,这个梦是大规模屠杀——我们被纳粹伤得千疮百孔之后,投射到现实中的第一个片段。我脑海中构建的这番灾难景象,除了在渴求和您更亲近的过程中收集到的零星,没有任何其他细节。您打定主意,不向我透露您在我出生之前那几年遭遇的林林总总。当时我心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不过见过您的痛苦之后,我明白这种恐怖不是什么头上长角的恶魔,也不是什么飞天的暴龙或者口吐白沫的恶狼,虽然在小孩子的脑海中,这些形象通常都是恐怖的代名词。我内心深处明白,这场灾难必定是一场荒唐可笑又难以名状的噩梦,还打着什么技术和保健的幌子,就像纳粹的屠杀,还有那些策划这场屠杀的人一样。 我对您是如此依赖,每寸神经、每个细胞都如此依赖,您却全然没有重视我的感受,久而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