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妄书

向庸
楔子 我大伯打完“对越自卫反击战”回来,进派出所当了一辈子警察。退休了,他坐在阳台上给我讲他经手的案子。这样坐在夕阳下讲故事不是头一次,这次他不轻松,说因为现在DNA技术的运用,他感觉三十年前定的一个案子不牢靠。我掐指一算,那时候应该在搞“严打”。 大伯还想得起自己去看行刑的场面,还想得起那个人倒下去的样子。讲完这些,他有些发痴,在我的呼唤下才回过神来,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皮日记本交给我。他知道,这个对写文字的我或许用得上。 我这个跑政法口的记者坐不住了,去找表哥说事儿。表哥是个缉毒警,四十出头,离婚后就不肯再婚。我见到他时,他正在江滩公园石桌旁谈事,对面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他事后说是同事,但我看她不像一般的警察。 等女孩走后,表哥也掏出一个日记本,我发现这本跟大伯给我的看上去是一样的。我们一个拿笔杆子一个拿枪,他给我们来个一式两份,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里面的内容会不会不同。 大伯的老家在辛吴岗。清末,从汉阳天主堂来了一个传教士,给饥饿的人祈福吃薄饼干,全村人就这么信了教,这个传统延续下来。大伯是个老党员,1979年攻打越南老街时就入党了,一辈子在外搞革命工作。落叶归根了,他的骨灰下葬在辛吴岗家族墓地,做告解的神父给他主持了葬礼。 在葬礼上,我又见到了表哥,他说大伯的死不一般。 第一篇 错案 一、铁路 焖锅一样的水塔里,电风扇嗡嗡响着,李明杰坐在椅子上,身子尽量往后仰,让风吹着下巴以下。他一只手反复抚摸另一只手小指根上的疤痕,微笑着问:“怎么样?这里还吃得消?” “这有什么吃不消!”刘浩说着,鼻子呼噜一下,似热伤风。他笑着望向李队,像他的粉丝。 “有两次,我们追几个嫌疑人,到这一带就消失了,出奇巧了!还有几批‘白货’,我一直觉得是从这个关口进来的。”李明杰一脸细汗,望着窗外。 好像李队说的嫌疑人马上就要现身,刘浩俯身把眼睛凑到望远镜上。 这里是个高点,地势不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