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的灵魂在雨中升腾
[阿根廷] 帕特里西奥·普隆
他们将所有年轻人尽数屠戮。
谋杀业已持续半个世纪,日日往复。
他们捕捉青年,再开杀戒。
杀戮现在就在进行,就在此时此刻,遍布世界各处。
他们将所有年轻人尽数屠戮。
成千上万种杀人的方式他们通通领悟。
还在发明新的办法,年年如故。
——王红公
《汝等不可杀人:纪念狄兰·托马斯》 第一部分
归根究底,我能够贡献的东西就只有我所见的真实故事,以及我曾如何见证了它。
——杰克·凯鲁亚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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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〇〇〇年三四月份起到二〇〇八年八月的八年时间里,我四海漂泊,笔耕不辍,也曾旅居德国。由于服用某些药物,我几乎失去了全部记忆。因此,对于那几年,或者至少对于那八年中的大约九十五个月,我的记忆极其模糊,仿佛只剩下一个大致框架。我记得自己曾经在两栋房子里住过,还记得其中的房间;我记得自己费劲地在积雪中开出一条从家通向主街的路,雪渗进了我的鞋子;我记得那之后我撒了盐,雪慢慢变成棕色,然后开始融化;我记得去一位精神科医生那里看病,记得他诊所的大门,却不记得他的名字,也不记得我是怎么找到他的。那位医生微微有些秃顶,每次去的时候他总会给我称体重,我想应该差不多一个月一次吧。每次医生都会问我最近感觉怎么样,然后给我称体重,再给我开更多的药。离开那座我旅居几年的德国城市后,我故地重游,重新找到了那位精神科医生的诊所。诊所所在的那栋大楼门牌上写着住户的名字,医生的姓名就位列其中。但那不过是一个名字,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会去找他看病,为什么每次我去的时候他总会给我称体重,更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的记忆会变成这样,变得好像经过了一番大清洗,消失得一干二净。那次我对自己说,我可以敲开医生的门,问问他为什么我会找他看病,以及那几年间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后来我又想,我应该提前预约一下,那位医生不可能仍把我的事记得一清二楚,而且,我对自己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或许有一天,我的儿子会想知道他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