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日] 川上未映子
谁都会虚构故事,只要闭上眼睛就行了。这是生活的另一面。
——路易-费迪南·塞利纳《茫茫黑夜漫游》 1
四月末的一天,我打开笔盒,看见铅笔和铅笔之间竖插着一张折成小块的纸条。我将其展开,只见上面用自动铅笔写着“我们是朋友”。淡淡的笔迹,宛如鱼刺的字体,只写了这么一句。
我立即把纸条放回笔盒,调整呼吸,片刻后尽量佯装自然地环顾四周。此刻和往常的午休时间一样,同学们一如既往地发出嬉笑喧闹声。为了镇静下来,我将书本反复地叠好,然后慢悠悠地削起了铅笔。在此期间,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周围传来椅子被拉动的声音。老师走了进来,开始上课。
关于那封信,我能想到的只有恶作剧。可我不理解,为什么事到如今,他们还要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和往常一样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中。
起初,信被放在我的笔盒里。后来,当我把手放进课桌抽屉时,瞬间能感觉贴在里面的黏糊糊的胶带。每次看到信,我就会全身发凉、汗毛竖起,谨慎地观察周围,可同时也能感到有人在看我的反应。我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笼罩在难以言喻的不安之中。
“昨天下雨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想去哪个国家?”……明信片那么大的纸上只写着这样的短问句。我总是在厕所阅读,想扔也不知该扔到哪里,无奈只好藏在学生证的深蓝色证件套里。
一切与信有关的事物都没有发生变化。二宫等人一如既往地让我搬东西,心安理得地踢我,用笛子打我,命令我跑步……当他们这样对待我的时候,我就会收到信,上面的句子越来越长。虽然信上始终没有写我和写信人的名字,可当我看到那些文字的时候突然想到,莫非写信的人和二宫等人无关?不过,这个愚蠢的想法在我思来想去的时候完全消失不见了,只是心情越来越沉重。
即便如此,早上来到学校确认有没有信,还是成了我的一个小习惯。清晨,空无一人的教室非常安静,阅读那些散发着微弱的油味、用细小的文字写的信,令我感到愉悦。我非常清楚这很有可能是陷阱,可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