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陨落之后

[日] 泽田瞳子
蛙鸣明治二十二年,春 吱吱——听到灯笼中的火苗晃动的声响,阿丰迷迷糊糊地扬起脸。她的影子在浸着惹眼污渍的画室墙面蜿蜒而上,庞大得几乎要将自己的主人吞没。清晰可见的轮廓使那一方黑暗愈发鲜明起来。 灯油不该用尽才对啊,不是前一天早上才将灯油加满的吗?想到这儿,阿丰探头瞧了一眼灯笼里的黄濑户碟子,碟身绘着芦叶掩映下的石笼,其中的灯油已经半干了。她只是稍稍动了动身子,灯笼中的火苗就显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转念一想,他们从昨晚起就在这间画室为父亲晓斋守夜,全家的灯笼都亮了整宿。结果她竟疏忽大意,到今早也未再添补灯油。想到这里,阿丰再次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六神无主。 “阿丰小姐,灯油还有储备吗?眼下天色才刚暗,若是不够了,我去敲卖油铺的门,再买些回来。” 鹿岛清兵卫原本规矩地缩着身子,端坐在房间角落,此刻则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颜料的粉末撒得地板上到处都是,他的白色日式短布袜已经染上了斑斑群青和橙黄。 虽说是养子,但清兵卫也是东京大名鼎鼎的贩酒商鹿岛屋的第八代当家,掌管着新川一带百余家酒铺的生意。不过清兵卫总会在奇怪的地方表现得小心谨慎,这性格似乎和他的名头有些不符。 去年年末,父亲晓斋的身体突然垮掉,性命危在旦夕。当时也是清兵卫放下手中生意,第一时间赶到病榻前。晓斋去世后,清兵卫立即从店里盘出上百重金,还说“请把这钱用在葬礼上吧”。 在阿丰看来,就算鹿岛清兵卫是父亲的弟子,可是被仅年长自己两岁的清兵卫照顾,她总觉得有些羞愧。但清兵卫却并未将河锅家踌躇迟疑的表现放在心上,从安排葬礼到聘请僧侣,几乎都是他一人主持。 河锅晓斋——以此名作为画号的父亲交际甚广。光是门下弟子就轻轻松松超过了两百人。此外,还有年轻时入门歌川家、狩野家的师兄弟,修习狂言的朋友,亲近的剧本家和酒友……这么多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二十二岁的阿丰根本数不清父亲有多少相识。 话虽如此,但从这一点也正能看出清兵卫作为商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