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夜狐 长庆四年（824年）正月二十二日，唐穆宗崩。二十六日，皇太子李湛即位于太极殿，时年十六，是为唐敬宗。李湛登基后当年没有改元，延用长庆年号至同年十二月。 李湛爱好深夜自捕狐狸，宫中谓之“打夜狐”。 长安，大明宫浴堂殿暖阁。 烛光摇曳中，宫女韦默儿正小心地剪掉白色蜡烛多余的烛芯，以维持殿内的照明。 浴堂殿是大明宫中规模最大的殿廷之一，处在浴堂院内，周围有院墙，院门即浴堂门。在德宗以后成为皇帝日常起居的寝殿，也是皇帝经常召见诸文人学士之所。 翰林学士韦处厚已在此候了许久，仍不见皇帝李湛驾临。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玩心特重的李湛故意安排韦默儿和高贞静两位宫女留值，为他奉茶。偏偏她们一聋一哑，难以与之交流。不过，他知道皇帝此举何意。 二女（文中凡出现“二女”皆特指默儿和贞静）年皆十九，长侍皇帝身侧，宫中以“静娘”和“默娘”称之。韦处厚对她们也都很熟悉，只是此前从未在没有皇帝在场的情况下与之接触，然而有件事让他对二女印象尤佳。 上一次李湛在浴堂殿召见他也是晚间，他极力向年少的皇帝谏阻游猎之事，直到蜡烛就要烧完了语犹未尽，李湛急于结束谈话偏不吩咐取新的蜡烛来。默儿和贞静随机应变，不约而同地用烛泪浸纸烧着照明，这才使韦学士把话说完。 投桃报李，现在韦处厚只能没脾气地静候着，因顾虑到二女的处境，他不愿一旦自己有所发作，可能导致皇帝迁怒于她们。看着默儿剪烛的背影，他不禁为佳人的失聪深感惋惜。更让他觉得难能可贵的是，默儿虽与他同姓，但从未攀附过他们京兆韦氏。唐人重门第，长安俗谚称京兆韦氏和京兆杜氏为“城南韦杜、去天尺五”，韦处厚即出身于关中士族京兆韦氏逍遥公房。 这时贞静又来上前续茶，韦处厚颔首示谢。默儿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似是明白了他的心思，淡然一笑。 韦处厚却笑不起来，依旧眉头紧皱，只因遭宰相李逢吉陷害被贬的李绅危在旦夕。在李逢吉及其党羽轮番奏请下，皇帝已同意诛杀李绅，但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