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头列车

[加] 邓敏灵
将爱献给我的家人 房子是个简单的结构。 建造者去了,可房屋依存。 每个人的童年都不同寻常, 就像是阴凉处长的薄荷。 翻译皆艰难, 毫无自然的音韵。 世界可能是苍老了, 可它早已衰老, 既无终止,又无开端。 ——摘自鲁·博森的诗《牛奶》 简单的菜谱 煮米饭可以用一种简单的方法,那是父亲在我小时候教我的。那时,我常常坐在厨房的台子上看着他用手又快又准地把米中的小土块、沙粒以及其他杂物剔出。他用手在水里搅动两下,水就变混浊了。他清洗米粒时发出很响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群昆虫在鸣叫。他一遍又一遍地淘洗,把水滤尽,再往锅里装满水。 煮饭的程序很简单。米淘净之后便可放水——衡量水量的方法是把食指放进水里,让指尖碰到米的上方,水位不得超过手指的第一个关节。父亲对这些了如指掌,从来不用量杯。他闭上眼,用手指去感觉水的多少。 我仍旧不时地梦见父亲,他的光脚板平贴着地面,站在厨房中间。他上身穿着件前襟开扣的旧衬衫,下身是一条褪色的、腰间束条松紧带的便裤。他看上去与周围的环境——洁净的台面、棱角鲜明的炉子、冰箱和明亮的水池——很不协调。他在我记忆中的这一形象细节逼真、栩栩如生,时常让我感到惊异。 每天晚饭前,父亲都要履行这套淘米仪式:淘洗、滤水,然后把锅放进电饭煲。我长大些以后,他把烧饭的任务交给了我,可我从来没像他那么仔细。我总是走过场,把水弄得一阵哗啦啦响,而后把食指戳进锅里,去衡量水的多少。有时我把饭烧成稠糊一团。我对自己连这样一件简单的事也做不好感到不安。“对不起。”我会低声难为情地对大家说。可父亲听了之后却若无其事,大口大口地把饭往嘴里扒,好像他根本没注意到我和他的煮饭能力之间的天壤之别。他总是让筷子迅速地走遍自己的盘子,吃完最后一口。然后,他会吹着口哨站起身来,清理饭桌。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利索、笃定,让我确信世界上万事大吉。 * 父亲站在厨房中间。右手拿着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