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痛笔记

[尼日利亚] 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
悼念 詹姆斯·恩沃耶·阿迪契 1932—2020 1 图片 每周日,我在英国的弟弟会用视频软件发起通话,那是疫情管控期我们一家人的热闹仪式:同胞兄姐中有两位在拉各斯,我们三个在美国,还有在尼日利亚东南部的老家阿巴的父母也会加入,时而伴着噼啪的嘈杂音。6月7日,父亲出现在视频里,由于他从来不知道在视频通话时该怎么调整手机,屏幕上一如既往地只见他的脑门。“爸,把你的手机移一移。”我们中有人会这么提醒他。父亲在拿哥哥奥奇的新绰号开玩笑,接着他说他还没有吃晚饭,因为午饭吃得晚,又接着,他说起邻市的亿万富翁想要占用我们村的祖地。他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最近睡眠不好,但我们不必担心。6月8日,奥奇去阿巴看望他,说他看起来很疲惫。6月9日,我没有与他长聊,让他早些休息。我调皮地模仿某个亲戚时,他安静地笑着。“Ka chi fo。”他说。晚安,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6月10日,他走了。哥哥楚克斯打电话来告诉我,我一下子蒙了。 2 我四岁的女儿说我吓坏她了。她双膝跪地演示给我看,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上下挥舞,经她一模仿,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当时的模样:彻底崩溃,尖叫着猛捶地板。父亲离世的消息仿佛将我凶狠地连根拔起。我被人从我自幼时便熟悉的世界中猛然拽走。可我不愿相信:那天下午父亲还在看报纸,还在跟奥奇开玩笑,说第二天去奥尼沙见肾病专家前要先刮个脸,还在电话里跟我当医生的姐姐伊乔玛讨论医院的检查结果——他怎么可能不在了呢?但是,他就躺在那里。奥奇将手机放在父亲的脸部上方,父亲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脸很放松,睡得很安详。我们的视频通话一点儿也不真实,所有人都在世界的不同地方哭哭哭,我们怀疑地看着亲爱的父亲此刻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动不动。那时离午夜还有几分钟,尼日利亚时间,奥奇在他的身旁,楚克斯对着电话扬声器。我茫然地看着父亲。我的呼吸变得困难。空气仿佛凝结了,莫非这就是震惊的感觉?姐姐乌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