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镇往事

曹寇
自序 2017年,我四十整岁。有一天晚上(也不知道喝没喝酒),我开始想自己已经四十岁了这个问题。如果我活八十岁,已经过了一半,所谓土埋了半截。如果活不到八十岁,土就高点。反之,矮点。这确实是让人伤感的一件事。虽然佛家反复告诉我们,有前世来生,但作为赵昌西(本名)或曹寇(笔名),我毕竟只有一生。作为赵昌西,我没好好念过书,工作也没认真干过几年,成人以后长期晃荡,至今未婚。作为曹寇,虽然写过点东西,自己却是不敢看的。碌碌半生,矫情了说,真是无言无行。然后我就想到了早已死去的父亲,虽说一世为人,眼下他已接近人名俱灭的必然下场,但活着的时候,他的主要“业绩”是什么呢?我想来想去,也无非两条:娶妻生子,起房造屋。圣贤我学不了,只能向父亲学习了。所以在之后两年,我先是回村里宅基地上盖了房子,然后娶了妻生了子。 城里生活近二十年后,举家迁回农村(包括户口),绝非“归园田居”这种诗情画意。一方面是我厌倦了单元房,另一方面,对于我这种农民出身的穷人来说,生活成本相对较低的农村堪称我的宜居之地。种菜养花,找点野塘荒沟钓钓鱼,想写就写点,不想写就什么也不写。别说,这日子还挺适合我的。 收录在此的均为这两年所谓“村居”生活的产物。5000字左右的短篇是2019—2020年于《第一财经杂志》开设的小说专栏的部分。需要提请注意的是,我所写的乡镇,有意避免“过去式”。当代小说家确实热衷于坐在城里的漂亮书房里开展“故园追忆”,以前我也这么干过,现在我不是,现在我就是以一个农民的身份坐在村里写,而且以写当下乡镇生活为主旨。此外就是感谢,感谢画家张雷。若非雷子答应给我画插图,所谓“合作一把”,我大概也不会写这些小说。就说这么多。 龙 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 —蒲松龄 没有任何口碑能证明我的表弟张德贵天赋异禀。我的姑妈在其晚年不止一次地强调,怀德贵的时候,她既没有梦境,也不存在其他异常之处。即便是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