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樱与四季

张玲玲
夜樱 昨晚刚下过一场雷雨,暴雨摧枯拉朽的力量,在次日午后仍有余威。崩碎的山石倒灌进江流,漩涡裹挟枯枝钢筋,钻过大桥,向东怒叱而去。医生在桥下站着,看镇民卷起裤腿,赤脚踩进泛滥的河泥,用竹竿加长的铁钩打捞断钢与纸壳,慢慢抽完一根生烟,剩下半截,掸进江里,趿着拖鞋回到诊所。阿杰带着他母亲新做的芙蓉酥刚到。前段时间大水漫漶,长安下游几个村庄被淹,死了几个人,阿杰被招去水文局,充了几天临时工,负责写撰写报告,结果感冒不断,背痛加剧,一天灸三柱艾绒也没起色,只能隔三差五来他诊所。 “其实也没做什么,”阿杰趴在诊床,脸比做工前浮肿了一圈,“每天光坐办公室,但人就是不舒服。” “气的问题。也怪我,停了这么长时间。” 医生拍了两张照片,给他看背后揪出的紫痧。阿杰点点头,下床穿鞋,接过诊单,开始抓药。仙灵脂,蛇总管,熟地,白芍。蛇总管只要3克,医生嘱咐。最近库存不够,昨天大早他上山找了一位熟悉的药农进了一批。老人招呼他试下新到的麻药,他拿起一片干嚼,啐出药渣后,感到嘴里阵阵发麻。痛了个把月的右臂好了一个下午,结果到了傍晚,头重脚轻,饭也没吃,就躺倒了。 抓完药,阿杰把车钥匙和十块钱放在诊桌上。诊桌玻璃下压着一张朋友手抄的心经。一八年,他一位做设计的朋友来镇上调理身体,仅仅一周,大有起色,走前不知以何为报,于是抄了经文,又画了幅释迦给他。 “车子我待会儿还给你。” “没事,不急,”阿杰说,“就是现在到处在查驾照,你尽量五点以后出发。” “我考虑不做了,”他又说,“到月底就辞了。” “开会都有两只鸡拿,不是挺好,”医生将钱收进抽屉,压在诊单上,钥匙揣到口袋,“哎,辞工后不急着做事,先休息,好了再说。” 阿杰走了,他锁上门。有人打电话来,说五点半左右到。他说明天吧,今天有事,想早点收工。他抓着电话,换了双鞋,踏步上楼,见她趴在矮桌,切好的番茄豆角码在砧板,顶上风扇缓缓转动,仿佛睡着了。他拍了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