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纷纷的情欲

小刺猬
作家在他的作品里面,应该像上帝在自然界中一样,无处不在,又到处都看不见。 ——福楼拜 第一章白狼 我的出生和白狼有关。 那是十年前一个冬日的傍晚,正是掌灯时分,我娘出了铺子,她左手胳膊上挎了一个篮子,篮子用厚实的白绸布裹着。脚上穿一双绣花红鞋,藕荷色的衬裙下摆拖在地上,衬得她愈发妩媚。她抬头望了望门口立着的一丈长的横木,顶端一面金丝绣边的旗子在粗糙如沙粒的寒风中招展。这时账房老易跑出来,为我娘披了一件狼皮大氅,并顺手掐了一把我娘的臀部。我娘回过头,啐了一口,骂道:“老易,你老不正经,不死倒可惜了。”老易涎着脸傻笑。我娘只是随口说说,她紧了紧大氅,迈开步子朝大街上走去。这是我娘对老易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人们把我娘抬回铺子的时候,老易全身僵硬,每个汗毛孔里都在拼命冒汗,碰到冰冷的空气便凝成冰霜,只一顿饭的功夫老易便如一尊雪雕,在上午透进来的日光里反射着寒光。那时候他站在锅灶前面,一手握着长柄勺,一手攥着我娘的一只绣鞋。 我娘来到街上,两边的店铺门窗紧闭,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几个硬邦邦的柿子核被风刮起,擦着地面发出卡拉拉的声响。我娘心里有些发毛,隐隐觉得这样做有些冒险。当她抬起头朝风起的北方看去时,如凹枕一般圈着县城的山脉上空,黑黢黢地聚满了乌鸦。我娘知道,那不是乌鸦,而是白狼呼出的浊气。这时候从北方刮来的风中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而且冷砭入骨,像绣花针在周身的汗毛孔里扎。我娘蓦地想起城北剪刀铺钱掌柜的儿子钱丁,钱丁从捡起我娘的一只绣鞋到变成一具白骨,前后只隔了六个时辰。 那是去年冬天,时令刚过二九,东平府南面的护城河整个冻在一起,夜里可以听到冰面上传来噼啪的如劈木头的声响,那是冰面不堪张力,轰然崩裂。在人们的记忆中,这样的寒冷还从未有过。天寒地冻人闲,东平府于是空前地热闹起来,尤其是客栈茶馆,人来人往,门上垂一厚布帘子,烧茶的火炉整日不歇,缭绕的雾气上升汇聚,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