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罗马

[德] 沃尔夫冈·克彭
亚当罪孽深重的种子 ——但丁,《神曲·地狱篇》 就在同一天 一个对他满怀敬意的世界在震惊中 获悉了他去世的消息。 ——托马斯·曼,《死于威尼斯》 1 曾几何时,这座城市中有众神栖居。拉斐尔,阿波罗的幸运之子,如今就安葬在万神殿中。说起来拉斐尔尚是半神,令人唏嘘的是,后来葬其侧伴其眠的又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功绩泯然的红衣主教、几个国王与他们有眼无珠的将军们、跃上了高枝的官员、名字忝列词典的学者、身居学院高位的艺术家。有谁会在乎他们?万神殿的穹隆之上曾覆有青铜瓦,正中开着一个圆形的窗口。在这古代的穹隆之下,立着瞠目结舌的游客们,他们面容呆滞,举头仰望着从这唯一的窗口中投射下的光线,光线如雨水般洒向他们。是金色的雨水吗?达那厄听任托马斯·库克和意大利旅游局的导引;不过她了无欲望,兴致欠缺。她不会掀起裙裾,恭迎神的临幸。珀尔修斯因而无从降生,美杜莎就此保住了头颅,隐于市井。朱庇特呢?化身为退休的无名小卒,混迹于我们这样的凡人当中,或许他就是美国运通公司的那位老先生、德欧旅行社的客户?又或者他寄居在城市边缘的城墙后面,被关在疯人院里,接受好奇的精神病医师的分析,抑或被扔进了政府的监狱中?一只母狼被关在了卡比托利欧山下的铁牢中,这只罹病而绝望的野兽远离了罗慕路斯和雷穆斯,令他们再也无缘吮吸奶水。游客们的面容在万神殿的光线中像一块块面团,是谁家的面包师将其揉捏成型,又是哪家的烤炉为其抹上了色彩? 他的音乐声响起,却又似是而非,再也无力拨动他的心弦,这让他心烦意乱。一个人第一次在录音机中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也是如此,这个人会想,原来这就是我,一个肤浅小人、花花公子、骗子、伪君子、爱慕虚荣的轻浮之徒。更加离谱的是小提琴声,声音过于完美,但不是横扫树林的狂风,不是黑夜中孩子与魔鬼的密语。这不是生存的恐惧,生存的恐惧不会这么节制、这么温和,生存的恐惧应该是内心的折磨。那种原生的恐惧源自森林的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