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

泽帆
消失的女人 1 气候一见暖,河面融冰潋滟,空气中烧秸秆的味儿渐散,路边光秃的枝干冒花蕾。下过几场雨,柳絮纷飞,日头变长,刘望的心弦就绷紧。从初中到大学毕业到工作,每到四五月始,他几乎年年受皮疹的折磨。先是腿根部莫名其妙出现一块红斑,奇痒难耐,越挠越大,长成丘陵,边缘渗液;之后皮疹势不可当,在刘望的大腿内侧连缀一片,看起来像布了一面红色的霉斑。 能用到的办法都试过了,中药西药,注射外涂,照紫外线,洗冷水澡,规律作息和饮食,总是一开始有用,之后肤毒就免疫了,隔年照样发一大片。他去医院查过敏原,各种指标一律阴性,他彻底没辙了,叹气,与皮疹共消长。 今年开春,他以为躲过一劫,被药物灼黑一块的腿根部平滑,他一得意,还报名参加了队里举行的短跑竞赛,给刑警队拿回一个一等奖。之前他在网上搜了很多患过敏性皮疹的病友,很多后来没再复发的人都说不出是被什么药物或哪个“旮旯神医”治好,只说“某一天莫名其妙好起来的”。 刘望一直在等待这“某一天”。他想他今年三十了,三十一道坎,以此为界,皮疹就如同青春痘,是热血青春的象征,跨过去之后将是耀耀的现实,有因有果的伤与痛。上次在局里的值班室睡,同事说他在梦里叨叨地唱歌,零星听到什么“日子不会抹去”,刘望一下猜出是《再见》,这几天他一直在循环听这首歌——与过去再见,像撕掉一张白纸,他并无伤感。 然而5月底的一天,开例会,需要大家穿正装,听台上的领导部署工作。夏季是犯罪高发期,高考将至,之后市里还要举办一场大型的文艺晚会,不能出差错。刘望在会上闷得难受,下午回到住处洗了个澡,结果晚上腿根发痒,又出现了小红斑,今年夏天又不好过了。 只几天时间,皮疹就爬满腿根两侧,刘望用高浓度的水杨酸剂淋涂,如火烧般疼痛,但相比痒,痛显然更好受一些。刘望边涂边寻思,自己在与皮疹的斗争中,不仅提升了对痛苦的忍耐度,竟还领略到了一丝自虐的快意。想到之前因皮疹发痒忍着不挠而崩溃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