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境

[英] 罗伯特·麦克法伦
献给我的父母, 并纪念罗杰·迪金(1943—2006) 我只是出去散散步,最后却决定在外面待到太阳下山,因为我发现向外走,其实也是往内心去。 ——约翰·缪尔 山毛榉林 风势渐盛,我向树林里走去。树林位于城市南部,离我家一英里远。这是一片狭长的山毛榉林,没有名字,长在一座小山上。我是步行前去的,先是沿城市边缘的街道而行,随后走上田边小径,穿过一片山楂树和榛子树的树篱。 树木上空,白嘴鸦叽叽喳喳叫着。天空是一片明亮的冰蓝,而边缘处褪成乳白色。尽管离目的地还有四分之一英里的路程,我已经能听到风中有树林的声响,一种柔软的、仿佛来自海洋的躁动。那是无数叶片与叶片、树枝与树枝摩擦所组成的无尽和声。 我从南侧进入树林。小树枝和山毛榉果实不断从晃动的树冠中掉落,啪嗒啪嗒地砸在红棕色的落叶层上。明媚的阳光欢闹地洒在地面上。我穿过树林,又沿树林北缘行走,走到一半,我找到了我的树——一棵高大的、长着灰色树皮的山毛榉,树枝舒展,易于攀爬。 这棵树我从前爬过很多次,它的各处特征我都很熟悉。在树干基部,树皮下垂,皱纹累累,像是象腿上的皮肤。在大约十英尺高的地方,有一根树枝陡然回折,朝树身盘回。在那之上有一个几年前刻在树上的字母“H”,随着树的生长而膨胀了起来。再高一些的地方,还有曾因粗枝折断而留下的节疤。 到三十英尺高处,我便接近了这棵山毛榉树的树顶。这里树皮光滑,呈现银色,在弯曲的树干下方恰好长了一条分叉的侧枝——我把这里称作我的“瞭望台”。我发现,如果我背靠树干,两只脚各踩一边枝头,我就能踏踏实实待在这儿休憩。如果几分钟内我保持不动,从下面经过的人都不会注意到我。人们一般想不到树上会有人。如果我再待久一些,鸟儿也会飞回巢中。鸟儿们一般也想不到树上会有人。乌鸫在落叶堆里扑扇羽翅;鹪鹩在小树枝间迅速跳跃,快得像是瞬间传送;还有一次,一只灰色的鹧鸪从蔽身处露头,紧张地现身。 我在瞭望台里稳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