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身
[日] 岩井圭也
序章 那是一场虚伪又无趣的葬礼。
墙上挂着黑白相间的鲸幕,出席者的表情各不相同。出版社的董事在冷静中流露出一丝悔意,与死者颇有交情的电影导演难过地紧闭双眼,来历不明的中年妇人不住地哽咽啜泣。
说穿了,他们不过是一群演员,站在这个名为“须贺庸一葬礼”的舞台上。和尚的诵经声就像是炒热气氛的舞台音乐,遗照与棺木都是舞台上的大型道具。虽然众人的服装以黑色为主,但各有各的样式与点缀,这宛如抢戏般的行为更令人心生厌恶。
坐在丧主席上的我,仿佛是这场舞台剧的唯一观众。葬礼就这么枯燥乏味地进行着,完全没有令人眼睛一亮的剧情转折。出席者上了香,都会来到我的面前,与我简单交谈几句,接着转身离去,露出终于办完事了的表情。当中有些人会对着我絮絮叨叨地诉说往事,有些人还会拉着我的手温言鼓励,但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在这些人眼中的价值,只是须贺庸一的女儿而已,根本没人真心想要安慰我。如果有人带着一丝真诚,要么是对我父亲的过去一无所知,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摄像机皆不得进入会场内,但是会场外还是停了好几辆转播车。这是在葬礼开始之前,殡仪公司的人告诉我的。为什么会有媒体和记者,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表面上是为了悼念在文坛留下影响力的大文豪,其实,他们是来嘲笑这个一身丑闻的男人终于结束了悲哀的一生。须贺庸一的商品价值在今天归零。
我父亲并非在榻榻米上安详地死去,他断气的地点是在故乡的车站月台。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车站的员工。据说,他罹患晚期胰腺癌。一个过着浪荡生活的作家,连死都要给别人添麻烦。
看着不认识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对我表达哀悼之意,我心里厌烦得不得了。维持相同的姿势让我全身疲累,腰背也越来越弯。就在这时,我终于看见一张认识的面孔——父亲生前的责任编辑,如果没记错,他应该姓中村。
这个人满头白发,眼角及嘴角都有着极深的皱纹,比我记忆中还要苍老。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和父亲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