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昼 “什么都不好，一切都不好，嘴里流出来的是血，流淌到每个柜子下面，宿舍里有高低床，底下藏着我的血，蓝色的拖鞋，裂开后就是我的终点。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条船，船上的老樵夫掉进海里，他不断呼喊救命。他喊，救我吧，救我吧，我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儿子很可爱，女儿逐渐长大了，玲珑有致。水在翻腾，烧开的是我的血，我要保护的终将失去，可不是现在，黑色的雨落下来了，救我吧，救我吧，胡启明、胡启明！” 胡启明睁开眼睛，梦的触角缩回黑暗中。 3点11分。 胡启明翻下床，冰凉的触觉从脚心底攻上头颅，他低下身子，摸了摸地面，是实木地板，不是瓷砖，也不是石头，凉意消失了，温暖的汗水把他引回现实。——你要分清什么是现实！胡启明告诉自己。他千百次地告诉自己，可就像喝了千百次酒，穿肠而过，悄无声息。他的大脑和肠胃一样，是干瘪的核桃、剥皮的坚果，话语与酒精从沟回中流淌，却洗不净原本存在的一切。 “一级警司胡、胡启明！”脑中响起口令声。 “死了！”他粗暴地喊到。 “死得好！”那声音回复他。 他没有开灯，窗外公路的熹微光线飘入房间，映照出灰黑色的深夜。前刑警胡启明挺起瘦而驼背的身躯，望向自我之外的虚空，那张被撕碎又粘好的纸正躺在黑暗的窗台上，已经接了一层灰尘，“病休”，下边是领导的签字，盖了个暗红的公章。 当刑警，本不是胡启明的梦想，他不喜欢血，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愿望，才报考了警校。“报刑侦方向！”父亲躺在床上对他说。他掉了几滴泪，满足了癌症病人最后一个愿望，可没想到，父亲多活了十二年才撒手人寰。每年给父亲上坟时，胡启明都觉得自己亏了，他从未爱上这份工作，可又为它失去了很多。别人的孩子很可爱，别人的老婆可以到处游玩，他的老婆却在生产时流尽鲜血，他的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停止呼吸。那天胡启明没来得及赶往医院，他正在值班、工作、办案、竞争职务、维护稳定，他永远在路上，而这条路没有终点、没有尽头。胡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