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火:1965—1995诗选
[加]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
诗:1965—1975
选自《圆圈游戏》(1966)
这是我的一张照片
它摄于不久前。
乍看好像
一张有污迹的
印刷品:模糊的线和灰斑
与这张纸融为一体;
接着,你若细看
它,你瞧见左边角上
一个树枝状的东西:一棵树
(冷杉或云杉)的一部分露出来
向右伸去,中途
应该是一块和缓的
斜坡,一座小木屋。
那背后有一片湖,
而上端,是些小山包。
(这张照片摄于
我淹死后的那一天。
我在湖里,在照片的
中心,刚好在水面之下。
很难说出我恰好
在哪里,或说出
我有多大或多小:
水的效果
在光照中失真了
但如果你看久了,
最终
你就能够看到我。) 洪水之后,我们
我们一定是唯一
留下的人,在迷雾中
薄霭四起,同样弥漫
在这些树林间
我步行过桥
赶往安全的高地
(树顶就像岛屿)
收集着溺死的
母亲们沉没的骨头
(在我手中它们又硬又圆)
白雾如水
清洗我的双腿;
鱼儿一定正在
我们之下的森林中游泳,
宛若群鸟,飞于树间
而一里地之外
城市,宽阔而安静,
横卧于不为人知的,遥远的海底。
你在我身边闲荡,谈论着
早晨的美,
根本不知道
已经发生了一场大洪水,
抛起的小石子
漫无目的地越过你的肩头
落进浓稠的空气,
没有听见就快出现的第一声
磕磕绊绊的脚步
(慢慢地)来自我们身后,
没有看到
这近似人类的
兽脸正从石头里
(缓缓地)
成形。 城市规划者们
观览着这些适于安居的周日
街头在干燥的八月阳光下:
让我们不快的,恰恰是
合情合理:
房屋排成学究般的行列,栽种的
环保树木,宣称
表面的平坦就像是对我们
车门上的凹痕的一个指责。
此处禁止喧哗,或
打碎玻璃;没什么比
一台电力割草机的理性悲嚎更粗暴,
在受挫的草地上切出一行笔直的刈痕。
但是尽管车道整洁
用保持平滑
来避让歇斯底里,屋顶一律伸展
相同的斜面以躲开火热的天空,
可靠的事情:
溢出的油味,一种轻微的
恶心萦绕在车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