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读25:争夺记忆

吴琦 主编
We read the world 和记忆搏斗 2020年好像怎么过也过不完。我试过不同的度量时间的单位,试过直面或是背对它,进入灾难再往后退,试过消费和丢弃,暂停阅读又找回阅读,把注意力拆解分发给运动、三餐或者多余的一杯饮料,试过前所未有的热情与消沉,试过在许多被截成碎片的短途旅行里甩掉它。它却还是像迟缓的噩梦一样久久不散。 要具体地回忆这一年却出奇得困难。所有事都向你奔涌,最终又穿过你呼啸地往前席卷。前所未有的经验摆在眼前,而任何单一、现成的处理路径都显得轻率,甚至愚蠢,因为问题的坐标和规模根本上都已被改变。举出一个例子很快就会被它的反例打倒。这时会想起人文地理学家段义孚的话,尽管历经文明的变迁,“没有经验事实上是一种普遍的人类状况”。 一个难点在于,当人们被迫鼓起全部的勇气去应对病毒式的意外事件,情况仍然可以辨认,批判性的情绪和思考也都被刺激着,去寻找精确的指向。而当悲剧汹涌而过,警报局部地解除,社会心理就迅速进入某种“事后状态”,甚至比意外发生之前更加保守和顽固。此前不同的阵营还会提出不同的设问,而现在,提出问题这个动作本身都变得稀奇。这里发生的还不是阿甘本所担忧的例外成为常态,而是那种即刻复位的漠然——不仅一切仿佛没有发生,甚至拒绝承认、假装忘记,以日常为名,将问题再次简单化、特例化、自我合理化。 如果说历史太远,现实的血泪却如此近。不论是全球治理系统对于疫情的应对,还是不同议题的社会运动,局部战争和个人的绝境,我们几乎亲眼所见,人们选择不记取那些痛苦,而更擅长绕过。比如,如果你下半年还在和人赘述疫情及其后果,无疑会成为所谓“后疫情时代”里的滥调,只会给已经足够辛苦的现代人徒增负累。急遽发生的教训一一停留在应激反应的层面上,不出一年就都成了时间的肿瘤。 我们也目睹了,记忆是如何成为一个任人打扮的姑娘。它远不止铭记或遗忘这两个层次,而是一个可以不断事后调整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