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随世转
虞云国
自序
我的专业方向是两宋史,本书却归入中国史学史的范畴;中国史学史也涵括宋代,但本书聚焦却是现代中国的史家与史学,在时段上逸出了两宋的畛界。我历年写的这类文章竟能出专书,纯属无心插柳之举。
一
我进入大学时已年届而立,史学训练近乎零起点,以史学为志业的意识却已然萌生。大目标既定,总得框个范围,因缘际会,经过拿捏掂量,选择了宋史。大三那年写出首篇宋史论文,或可视为走上治史之路。本科毕业留校,进入宋史研究室,不久在职读研究生,其后虽写过其他断代的论文,但治史大方向从未游移过。
对史学入门者而言,不断提升专业素养至关重要。而中国古代史研究者的专业素养,内涵似乎尤其宽泛,既有治史必备的地理、职官、年代、目录四把钥匙,也有文字、训诂、校勘、辨伪等历史文献的专门之学,还包括史学理论与研究方法。在史学理论方法上,听过程应镠先生讲的“中国古代史研究方法”研究生课程,但平日请谒侍谈,不经意间的收获似乎更多,我有《治史三昧》自道启悟。除此之外,我补了两方面的短板:一是以“拿来主义”的眼光选读当年风行的史学理论与社科新潮的海外译著,二是认真研习中国现代史学大师的著作。这里只说后者。
中国传统史学向现代史学的转型,一般以20世纪初梁启超刊发《新史学》为起点,但新史学范式的全面开创还要迟至五四运动前后。其后二三十年间,梁启超、章太炎、王国维、陈垣、吕思勉、胡适、顾颉刚、陈寅恪、钱穆与郭沫若,史学大师纷至沓来,他们自撰杰作,独创范式,分立门派,各领风骚。在史观与史法上,尽管各有主张,甚至互相立异,但对中国现代史学都有创辟之功。就史观与史法而言,他们一方面不同程度地受过外来学术与方法的冲击与洗礼,一方面相当坚实地承袭了传统学术与方法的熏陶与濡染;前一层面促成他们敢于挑战传统史学,创立史学新范式;后一层面有助他们善于改造传统史学,融入史学新范式。唯其如此,他们注重新旧范式之间的衔接与过渡,确保新创的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