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分配还是承认?:一个政治哲学交辩
[德] 阿克塞尔·霍耐特(Axel Honneth) [美] 南希·弗雷泽(Nancy Fraser)
总序:从直觉到理论——我走向承认学说之路
人们通常会这样说,任何理论都根植于一种前科学经验,后来被表述为诸多普遍化陈述之复合体的东西,早已萌芽于其中了。即使这个论断或许不无夸张,但在理论往往反映了远在系统化知识阶段之前就获得的洞见这一点上,它大概还是正确的;追踪成长过程中这样的深刻印象并给予其可普遍化的形式,往往正是这种愿望,开辟了从最初的直觉到理论形成的道路。对自己的理论信念的这种自传式起源进行说明,是自身启蒙的永恒且绝无休止的任务的组成部分:关于我们如何成长为今天的自己,我们越是捉摸不透,就越不能放弃至少弄清楚这个混乱发展过程中那些碎片的努力。人们或许应该把我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内容设想为这样一种自身启蒙努力的组成部分:我想向自己澄清,我是如何从一些最初的、还是完全散乱的经验,走到了我的承认理论今天这种形式的。
一
我青年时代所经历的,与我的同时代人中那些像我这样出身于殷实的中产阶级家庭,从而相对无忧无虑地长大的人似乎没有多么不同;我们出生在二战结束几年之后,成长于一个即将经历巨大经济繁荣的国家;这种繁荣轻易地就排挤掉了人们对纳粹罪行的回忆,并让他们仅仅向前看,只将目光投向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当我从小学升入文理中学的时候,经济繁荣也逐渐让联邦共和国的更低阶层受益,他们现在领取更高的薪水,并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后辈获得社会地位上的提升。结果是,越来越多的来自传统的劳动者阶层的孩子被父母送到“更高级的”学校,这些学校从而由于其守旧的、取向于资产阶级价值的教育使命而很快就不堪重负;不仅文理中学没有充足的学习名额来应对涌入的学生,“有教养的资产阶级的”教学计划也不适合于为这些对技术性职业更感兴趣的年轻人助一臂之力。于是在一些政治家和知识分子的压力下,一开始还犹豫不决的教育改革,从1965年后便在一片批评声中由官方坚决地进行,这项教育改革对我在文理中学的学习生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