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信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大家坐一起聊童年，他脑子里最先想到的不是好吃的、好玩的，而是小院门口那堵墙。那时候他家还住在老城区一栋很老的筒子楼里，陈信的妈妈在雨伞厂上班，那是她们厂的职工大院，还有个挺老套的名字，叫“聚福苑”。小院的墙是红砖垒成的，外面粉刷了白灰，不过已经脱落得不成样子，有些地方钻出了绿油油的青苔。 有一天他和孙图上学从那里过，看到一只蜗牛在墙上爬着。他们俩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蜗牛沿着砖缝钻到里面去了。陈信从地上拾了一根树枝，想把蜗牛捅出来，没想到越捅它离外面越远。孙图在一旁瞎指挥，你方向不对！陈信不说话，暗暗憋着气，扔掉树枝，硬是把那块砖头从墙上抠了下来。只听见“轰”的一声，半面墙朝着他们对面的方向塌下去了。吓得孙图赶紧拉着他朝外跑。马小琳的爷爷这会儿正在睡午觉，不然非跑出来揪住他俩。 那半堵墙倒得那样突然，以至于后来他们每次从那里过，陈信都心有余悸，好像是自己身体里有一块东西突然撑不住了，塌陷了。后来那堵墙再没有人垒起来，他们院里的人都在等着市里的新小区建完，就可以整体搬迁了。 不过，陈信真正怀念的，却是在这堵墙倒塌之前。那时候他、孙图、马小琳刚上半年学，对写汉字怀着浓烈的兴趣，自家的墙上、门口楼梯上都是他们的涂鸦，这堵墙自然不会幸免。陈信从教室里偷了几支粉笔，趁孙图不在身边，在墙上找了一块没有长青苔的红砖，在上面写：孙图大坏蛋！ 第二天，他跟着奶奶一起去买菜，走到墙边时，发现昨天写的“孙图”已经被白色粉笔划掉了，旁边又多了“陈信”两个字。歪歪扭扭的两种字体，拼成了“陈信大坏蛋”几个字。他跑过去，用手胡乱抹了很久，把自己的名字抹得看不见了，又去地上捡了一块白色的墙皮，想了想，在另一块砖头上写道：孙图是小狗。 奶奶在一旁看着他。她不识字，边看边问：你写的是什么？ 陈信得意洋洋地念给她听。奶奶立即跑过去要擦掉，说，你们这些小孩子天天骂来骂去的。孙图多好啊，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