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
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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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峡江,两岸壁立千仞,几无纤夫立足之地。水龙的两手如两把铁钳死抓纤道岩壁,两腿前弓后蹬,身体几呈一字形。纤绳深陷在他那赤裸的肩肉里。领头的他拼足全力拉纤,大声吆喝川江号子:“挖煤的人埋了没有死,拉船的人死了没有埋!……”
他身后的10个纤夫就大声吼叫:“吆一呵,嘿,嘿佐佐,嘿!……”
已是初冬天气了,而这些纤夫们全都一丝不挂。水龙和他的伙伴们都不晓得,后来有摄影家拍摄过纤夫的照片:一丝不挂的纤夫们面朝崎岖纤道呐喊,背顶阴霾天空起伏,那拉直的纤绳如同绷紧的箭弦。
此时的水龙就肩拉着似绷紧的箭弦般的纤绳,心里也绷得死紧。他侧过黝黑的脸贴岩壁下看,但见浪漩满江,奔流湍急,非划手所能抗衡。那木帆船全凭他们纤夫死力拉纤、靠那江风鼓帆而上。此时风向不定,大江流水的冲力与逆水行舟的闯力对撞,那江中木帆船的安危全系在他们11个纤夫身上,千钧一发。假如他们稍有懈怠或是纤绳崩断,帆船便会下流如箭,鲜有不沉没者。
水龙惶惶觉得今天像要发生啥子事情。
常跑峡江、读过几年私塾的水龙记得那句古诗:“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陆有剑阁天险,水有夔门恶浪。因为陆路之难,又因为英国人立德乐在沪定制“利川号”小火轮,三年前,即光绪二十三年腊月,“利川号”轮抵武昌,次年二月中旬,不顾清政府拒绝轮船上驶川江的禁令,在英国公使窦纳乐全力支持下,悍然冒险溯江而上,历时21天卒抵重庆,开了轮船行驶峡江之先河,带来了川江水路的旺热。洋火轮的“突突”往返,抢了川江木船生意,俗称太公的船主心急火燎,只好加载货物加快往返,以补损失。而危险也随之加载。从宜昌到重庆,河道全长258海里,是为下河段。他们这逆水行舟的木船每日至多行驶四五十里,往返一趟得要一两个月,连续半年多来几未休息。洋火轮也得停泊检修添加燃料,何况人呢?水龙心里有怨,却能体会太公心境。生意场如战场,懈怠不得。
水龙18岁,姓郑,人们都只叫他名不喊他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