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佬
[尼日利亚] 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
这本书是写给我们的下一代,我们的未来:
陶克思、齐松、阿玛卡、奇尼顿、凯姆希尤娜和艾瑞泽。
致我的父亲,在今年,他的八十岁寿辰之际。
并且,一如既往地,献给伊瓦拉。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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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林斯顿的夏天,没有一点气味,虽然伊菲麦露喜欢许多大树营造的那种静谧葱郁,干净的街道和宏伟的住宅,巧妙抬高定价的商店,还有靠努力换来恩典的那份祥和、恒久的氛围,但最吸引她的,却正是这—气味的缺乏,大概因为别的她所熟悉的美国城市,都散发独特的气味。费城具有历史的发霉气息。纽黑文散发着目空一切的味道,巴尔的摩的气味来自海水,布鲁克林的则来自太阳照暖的垃圾。可普林斯顿没有气味。她喜欢在这儿做深呼吸。她喜欢看当地人分外礼让地开车,把他们最新款的汽车停在纳索街的有机食品店、寿司店外,喜欢看站在拥有包括辣椒在内等五十种不同口味的冰激凌店外或是邮局门外殷勤的工作人员。她喜欢那座校园,学问重地,外墙上藤蔓交织的哥特式建筑,以及一切又是如何在夜晚昏昧的光线下转变成阴森的一幕。她最喜欢的是,在这片满是安逸的地方,她可以假扮成另一个人,一个被神圣的美国人俱乐部特别接纳的人,一个浑身洋溢着笃定神采的人。
可她不喜欢必须得去特伦顿把她的头发编成辫子。期望普林斯顿有家编辫子的发廊,那是妄想—她见过的少数几个当地黑人,他们的肤色之浅、头发之细软,令她无法想象他们梳着辫子头的模样—然而,在一个炙热的下午,当她在普林斯顿枢纽站等火车时,她仍纳闷,为什么这儿不曾有地方可以让她把头发编成辫子。她包里的那块巧克力融化了。在月台上等车的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全是白人,精瘦,穿着轻薄的短装。站得离她最近的那名男子正在吃冰激凌蛋筒;她一直觉得美国成年男子吃冰激凌蛋筒的行为,尤其是美国成年男子当众吃冰激凌蛋筒的行为有点弱智。当火车终于嘎吱嘎吱进站时,那名男子转过身对她说:“来了。”带着陌生人在共同经历了对公共服务实施的失望后彼此间建立的那份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