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早上，有两个人来到我的杂货店，想了解葛先生的一些情况。他们穿着衬衫，无法判断是不是便衣警察。他们只说是随便问问，大概也就真是随便问问。我是从他们的嘴里才知道葛先生开车撞向石头死掉了。照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情况。但葛先生出事的那天下午，我刚好不在店里，简直该死。那块石头我倒是知道，葛先生以前曾经骂这块石头丑。没错，谁会那么无聊去批评一块石头。但千真万确。“那块石头真丑。”葛先生第一次在我的店里买东西，我记得清楚，应该是买了一包花生米和一罐鸡精，或者是一包瓜子和一罐棉签，走的时候他顺便评论了这么一句。况且，一块石头即使长得丑，也确实没有开车去撞它的必要。所以我告诉这两个疑似警察的人说，这事八成是个意外。 葛先生说的石头就立在碧河镇最显眼的路口。那头地势高，从我的杂货店门口望过去，踮起脚尖可以看见石头的一角，像凝固的火焰。印象中，石头上的字换过好几回了，比如“生男生女一个样”，还有“厚德载物”之类的。最近大概是镇里换了领导，石头又被磨平，刻上了“诗与远方”四个大字，仿佛整个碧河镇都成了远方。其实管他刻什么字，反正大家都也没留意，老天也不会凭空打个雷劈出一只猴子来。那几个字不会比我店里一包花生米的价格更引人关注。所以他说那块石头丑的时候，我随便应了一句：看久了就习惯啦。结果他大为不满，愤愤然说了几句什么，我没记住。百货店虽小，但人来人往，我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人话对不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葛先生，他的山羊胡子没有在风中飘舞，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 我们造一个句子说“什么玩意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般都带有点不说人话的成分。比方说，在杂货店工作以前，我摆过地摊，城管就对我说，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说完就把我打了一顿。如果再往前追溯，抓暂住证的家伙喜欢指着我的鼻子说这句话。再往前，比较喜欢对我说这句话的是我的班主任，他只要说，徐灿，你给我留下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