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球场

瑶公特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海子《火车经德令哈》 一、墓志铭 初夏的清晨,空气中有潮湿的味道,我走在晨鸟乍飞的铁轨上。 枕木已经朽烂,中间钻出一丛丛青草。在这些不知名的小草中,一朵小花突兀地冒出来,紫色的,八瓣型,像高原上的格桑花。棕色的麻雀三三两两停在铁轨上,唯有一只漂亮的长尾鸟,突兀地站在那里,气宇轩昂,挺着胸,凸着嘴,淡定地直视前方。我悄悄地走近,它竟头也不歪地倏忽展翅飞起,骄傲如王,落下一地晨露一般的惊叹号。 这是距离高原几千公里外的一座南方小城,坐落在大山的山坳间,名叫夕城。铁轨从城的东侧到西侧穿城而过,几十年来一直是小城与外界交往的主要交通动脉,每天上下午各两对红白相间的列车,春运的时候还会有两趟增开的绿皮火车途径这里,它们在这个小城停靠三分钟左右,有车上的人匆匆下来抽支烟,吞云吐雾,困乏全消。在到站旅客中,有一个小伙子,背着阿迪达斯或者耐克的山寨大运动包,拖着箱子敏捷地下车,走出站台,他停下来,靠在行李箱上点燃一支烟,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在鱼肚白的晨光或苍茫的暮色中找到记忆中大山连绵的轮廓,才心满意足地压灭烟头,拦下一辆营运摩的,扬长而去。 昨天傍晚,一个陌生女人给我电话,她的丈夫庄小飞死了。死者生前有话,希望我来为他拟写墓志铭。墓碑的阳面内容已经刻下,留下了空白的阴面,要我尽快拟好内容。“最好能来一趟,我想你认识他。”她的声音像一块刚刚从多士炉里跳出来的全麦吐司,香喷干脆。 一个小时前,我抵达这座氤氲的山城。葬礼将在三天后举行。 如今,蜿蜒穿城的铁轨已经废弃。他们打通了几座山,铺起新的铁道,大大缩短了原本穿城而过的时间,只是车站离城中有点远了。当然,这么多年间,小城的道路也越修越好,双向四车道的柏油马路直接通往笔直宽阔的国道,每天都有许多车辆出城进城,再也不用巴巴地等着固定时刻的列车。 我和庄小飞只有一面之缘。这个只有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