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星光
顾浅意
楔子
她总是梦见自己在跑。
偶尔在天寒地冻的冰雪里,偶尔在旷邈荒芜的沙漠里,偶尔在风雨呼啸的荒岛上,她如夸父一般追逐着那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的太阳,却总是突然被身后一股执拗的力量拉扯住,用尽全力向前跑着,可在与身后恶魔的角力中从未赢过,她一次又一次地被扯进深渊,像扔进大海的石头,一直往下坠,坠入一片窒息的黑暗中,仿佛没有尽头……
“楼小姐,醒醒……”白灰色的光晕中是导游小姐一张模糊的脸,她正弯身唤醒楼兮遥:“楼小姐,刚刚机场告知因雷暴天气要进行空中管制,我们回国的航班可能还要再等等,真的很抱歉。”
楼兮遥尚未从混沌的噩梦中彻底醒神,睁着迷离的眼轻低额头,表示知晓。
相比于其他人的焦躁与抱怨,楼兮遥这样随遇而安的淡然态度让导游小姐不由地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虽然在这一个礼拜的团旅过程中,她总是不爱讲话,喜欢独来独往。导游小姐对她礼貌一笑后,又去向旅行团中的其他游客复制刚刚那番话。
楼兮遥环顾四周,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仍旧身处斗湖机场。她顺手摸了摸斜躺在身边的黑色大提琴盒,轻柔地隔空抚过琴身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不安的心绪。身边的手机发来一封邮件提示,寄信人是程老:管理委员会今天开会,决定你在乐团的去留。还有……高远在找你。
附近突然传来高声厉骂,旅行团中一位中年妇女正骂骂咧咧抱怨旅行社安排不善,身边有小孩被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得哭了起来,四周慢慢聚集了看热闹的群众。
所有人都焦躁起来。楼兮遥望向落地窗,外面闷热的气流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而此刻的斗湖机场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将芸芸众生堵在里面变成拥挤而枯萎的标本。
争吵声,广播声,哭闹声……在这出浮生百态的微缩版杂乱剧场里,突然传来了一句悠扬的琴声。
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第一首,简单而熟悉的旋律低沉而悠扬的飘荡在机场内,像一管镇定剂注入四肢血液一般,让所有人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曲结束,楼兮遥才慢慢睁开眼睛。此时,广播突然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