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

梁三告
1 我从来没想过还会再遇到她。自从三年多前那个干燥炎热的春末,她突然不辞而别、杳无消息之后,我跟她,就像一首音调变得越来越不协调的曲子,戛然终止了,确切地说,我们结束了。那天日历上写着“四月廿六日”——那本红色硬皮《故宫日历》还是她买来的,就摊开着放在住所房间的床边桌子上,跟一瓶剩余不多的花露水和一副玩旧了的扑克牌摆在一起。起初我还指望她能回来,后来不再指望了。很多事情不都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销声匿迹的吗? 从张自忠路地铁车站出来,天果然下起雨来了。滂沱大雨,来势汹汹,天空顿时被泼墨似的黑云压得很低,还夹着阵阵疾风。路两边的树叫风吹得东摇西摆,因为被雨声压着,故而不闻风声,只见风的形状。北京七月的大雨就是这样。我只好站在等待雨停的人群中间。放眼向两边望去,在一片茫茫雨雾里,马路两侧大楼的剪影变得模糊,影影绰绰连成一片。路上汽车正拥堵得严重,不见头也不见尾。它们全亮着车灯,在灯光照射下,雨珠一颗颗闪着凌乱的光泽。困在车里的人们因为要赶路,在一阵阵此起彼伏鸣叫的车喇叭声里显得心情焦躁。 十分钟前,临下车时,我把自己带的那把雨伞,连同一张印有我手机号码的名片塞到她手里。她慌里慌张地接过去。我注意到她的眉头一蹙,咬着嘴唇望了我一眼,随后她又抬起手抚摩了一下前额,仿佛是为了遮挡自己的表情,也可能只是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瞬间就被一道屏蔽门挡在里面。我跳到车外去了。不知道她看到我这个跳跃的动作会作何想,大概觉得我还是跟几年前一样不稳重吧? 我站在缓缓开出的地铁列车外,向继续挤在车厢里的她挥手道别。其实,我觉得她根本看不到我在向她挥手,因为我连手臂都没怎么抬起来,只是微微动了动几根手指。她也不会看到我对着她笑,我只是嘴角的肌肉被两边的脸僵硬地牵动了一下。但我却把她看清楚了。我看着她的那张脸,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正没有什么表情地也在望着我。她的嘴唇微张着,似乎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