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一月的第二个星期六，西安降了三年来最大的一场雪。从清晨五点一直到深夜，庞大的雨雪笼罩着天地，穿过云层，将城市涂成一片白色。风雪混含着泥土和灰尘，席卷过街道，像极了一层脏兮兮的漆，令人作呕。身披雨衣的环卫工在街边清扫，他们冒着雨雪，裸露在外的脖子和耳朵被风吹得发红。而更多的人，则对这样的天气保持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兴奋劲儿，尤其是那些在校的学生，他们穿着厚实的大衣、撑着伞，三五成群地在雪地里漫步，像在欢庆着什么特别的节日——毕竟在西安这样的内陆城市，想遇见一场大雪，也需要运气。 二十一岁的我乘着出租车，行驶在西安凌晨一点的公路上。外面还下着雪，隐约能看见细碎的雪花，沿路一直飘荡。为了缓解胸口的闷痛，我将头倚在车窗上，长长地吐着气。不知是因为冷还是身上的不适，此刻竟没有丝毫的睡意。但我也无心去欣赏窗外的雪景，车上的味道以及路面的不平让胃里一阵翻涌，我压抑着那种恶心感，身上一阵阵发冷，恨不得立刻就去死——这一个星期以来，我都是这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天吃两顿饭，一日三次地往嘴里塞那些五颜六色的胶囊和药片，可胸闷的症状却没有丝毫减轻。 邱原陪我挂完号，找到了分诊台，一个有些微胖的实习生护士接待了我们，并登记了相关信息。邱原是我的同班同学，人生得又高又壮，性格却如小孩一般，开朗而又乐观。我想这也是我乐于与他结交的原因之一。邱原在医院的大厅里四处转着，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我瞧了他一眼，“喂，你没事儿吧？怎么脸色比我还难看，要不要也挂个号？” 邱原摆了摆手：“我闻不了医院的味道。” “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你不觉得医院的味道很奇怪吗，闻起来就不舒服。”邱原说：“我出去转一转，有事儿的话打电话叫我。” 邱原出去后，我一个人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踱着步。从门口的方向持续吹来冬夜的寒风，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便系上了大衣的扣子。又过了一会儿，正当我愣神儿时，护士从身后喊了我一声，“过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