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西南北客栈 我出生在大漠，很荒凉的地方，放眼望去，黄沙莽莽。夕照铺开的时候，大漠像一首古老到没有生气的歌。有时候起风了，呜呜呜呜，黄沙蔽日，不辨天地。 我出生的地方叫羊石镇，大漠里常见的那种用黄沙和石头堆砌起来的矮墙包围着的镇子，苍凉而且浑厚，看起来坚不可摧，一副固若金汤的样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定地伫立在黄沙一片的苍穹下，承受岁月和风尘的洗礼，冷眼看这片大漠上的繁华荒芜。　　 我爹是羊石镇东西南北客栈的掌柜，瘸子李四，一个让我从骨子里深恶痛绝的投机取巧的商人。他舔着枯糙的丑脸对过往的每一位客人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干牛粪一样皱巴巴的老脸上堆满虚情假意的笑，露出两颗长长的乡下土耗子才有的门牙，走路时畏畏缩缩贼眉鼠眼。真不敢相信我那传说中如花似玉的娘怎么会嫁给这副德行的丑八怪，真是瞎了一对水灵灵的大眼。 据说，我娘是羊石镇有史以来最漂亮的女人，可惜，我没见过她。或许是见过的，可能不记得了吧。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据说洪武十四年腊月初八，第一缕晨光斜刺进东西南北客栈后院阁楼的时候，我带着一团血光出世了。哇哇哇哇，洪亮的哭声传遍羊石镇的每一个古老而隐秘的角落。每一个听到这哭声的羊石镇人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他们想破头也解答不了自己心里的疑惑：瘸子李四也能生出儿子来？现下青黄不接天寒地冻，瘸子的儿子迟早不是冻死就是饿死。那些生不出儿子的男人遥指我爹的客栈，恶毒地诅咒，边吐痰边狠揍在灶下缩成一团左右躲闪却又无法躲开的烧火女人，废物！他娘的，你咋就给我生不出个儿子来呢？　　 尽管我的出生不被某些心怀鬼胎的人看好，并且因此而莫名其妙受到恶毒的诅咒，但是承苍天保佑祖上阴泽，我居然勇敢坚强地安然度过了洪武十四年最后的冬天。　　 至于满月，已经是洪武十五年正月的事了。那是崭新一年的开端，漫天飞舞着肥硕饱满肆意绽开的雪花。爹望着苍茫大漠，说一年之计在于春。　　 洪武十五年正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