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在历史何处
[塞尔维亚] 埃米尔·库斯图里
开篇 绝不向遗忘屈服
人生来就会遗忘。随着时间的流逝,遗忘逐渐成了人类的一项基本艺术。人总有些思绪是受激情支配的,倘若遗忘这个君王不能弱化这些思绪,不能让它们恢复理智或是变得井井有条,那我们的大脑可能就只是一个简单的集装箱了。
如果没有遗忘,我们还能睁开眼迎接新的一天吗?乌云尚且能遮住太阳,如果遗忘不能以同样的方式掩盖我们生活中的不幸,我们只得将苦痛看作灵魂无休止的流露,若事情真是这样的话将会发生什么呢?要想活下去也许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那些巨大的欢乐亦是如此。如果遗忘不能将快乐麻痹,我们最终会变成疯子。正是遗忘减轻了失去爱人的痛苦。假设你和另外一个男孩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孩,课间休息的时候,你的竞争对手在操场上给了你一记耳光,并因此获得了女孩的芳心,这时,只有遗忘才能够抚平无法挽回的爱人带给你的伤痛。时间逐渐消逝,相纸上的涂层晕染了照片,而伤口也慢慢结了痂。
人是如何感受历史中那些巨大灾难的呢?又是怎样度过那些灾难的呢?无论是在灾难前还是在灾难后,遗忘始终居于统治地位。因为看到大众是如何能够忘却历史动乱的动机,又是如何轻而易举地把日后精心编造的解释当作事实,我将遗忘从因果原则中除了名。波斯尼亚战争之后,那些披着宗教外衣的民族主义分子得到了拥戴,好像他们是多民族波斯尼亚的伟大捍卫者,以此来迎合那些大国的军事和战略企图;然而处于所有边缘地位的受害者却压根儿没被当回事,当然曾为上面提到的企图服务的那些人则另当别论。因此我从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遗忘就像一扇闸门,通过这道闸门我们排除关于过去的繁重而讨厌的思绪,关于未来的思绪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被清除。之所以能够这样,是因为人生的主要组成部分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经历了巴尔干战争的灾祸,经历了塞尔维亚的炮火,就连我自己也开始练习着遗忘,至少是练习着驱逐萦绕在我心头的思绪。就在事情刚有点进展的时候,我在家中招待了一位电影批评家,20世纪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