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杂集

小雨
我从未经历过如此巨大的痛苦,这不单是身体的痛苦,这身体的痛苦拉扯思想、拉扯灵魂,最彻底的绝望从肉体深处蔓延到思维中,而思维这时候也在渐渐松开无力的手,仅剩没有死去的一小块脑细胞陪伴着我,在它周围布满泛白的气泡,这些气泡由奶白色脑液形成,气泡上面横亘密密麻麻的血丝。如果大脑率先凋谢,那我沉重死去的肉身便不会痛苦;我的肉身现在也不再痛苦了,唯一的痛苦来自于:我的思维没有死去,我的思维在盯着我的肉身,而且是死去的肉身。 脑液形成的气泡在破灭,没有丝毫声音安静绽放着,此时来自双耳的听觉也消失了,但我还是听见了:周围一片死寂;我一向清晰的视觉也丢失了,但我还是看见了:周围一片漆黑;我的鼻子和嘴巴倒也是都在,但同样,它们再也无法感知周遭环境里种种变化。我唯一还活着的,仅仅是这一小块脑细胞,这块脑细胞自己告诉自己:五脏六腑、四肢手脚以及和这个肉体所有关联的东西都已经死亡。我的这一小块脑细胞想到自己还活着,它兴奋的想要舞蹈,却找不到手和脚;它又兴奋的想要歌唱,却找不到发声的口腔;无奈它只好产生倾听的想法,想听到别人对于自己顽强生命力的评价,最后发现找不到耳朵。晒太阳吧!它最后无奈地选择了这样的选择。嗯,此时应该会是傍晚,它能感受到,只有夕阳西下它才能感受到宁静,所以它相信了,它沐浴在奶白色的脑液之中,或躺着、或站着、或享受着。因为渐渐溢血由奶白色变艳红色的脑液一定和外面的夕阳一样红艳艳。 下沉,下沉。我这一小块活着的脑细胞愈是下沉,感受就愈是接近零。它不是只想着没落,艳红的脑液也不断地升涨,本来是温暖、轻柔的沐浴着我这一块活着的脑细胞,现在,是吞噬、是侵略…… 我的名字叫做炜。 十三岁那年春天,炜来到了芦页垟。这里属于中亚热带季风气候,多雨水,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没有雨水的温柔,春天的雨水落下来显得精打细算,这里的人却有着沙漠般的粗糙野性。炜尚且年少,但年龄不妨碍他灵敏的听觉,每当台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