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丈夫留在高速公路上

慢三
赵洪在去北京的火车上做了一场梦。他梦到自己身着单衣,独自一人站在冰天雪地的北国平原当中,漫天昏暗,四下凄凉。他没有穿鞋,双脚只套着一双棉袜,已然湿透,脚趾被冰雪黏成了蹼状;凉风像刺刀一般在他身体里穿来穿去;浑身无力,眼皮如何使劲都挣扎不开。 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知晓了这趟旅程,女儿欣喜地从北京打来电话,告知其怀孕的事实,并撒娇般让他和妻子届时过去照顾她。 你要当外公啦。女儿的语气听起来毋庸置疑。 挂上电话,赵洪兴奋了一段时间,随即便是一阵莫名的慌张。十六岁那年,他跟随师傅搭船顺江而下,去苏州修缮一座百年园林,那是他毕生唯一的一次远足经历。他是师傅最喜欢的一名徒弟,人踏实,泥瓦手艺超群,八十年代末在宅基地上亲手建起的二层家宅至今牢不可破。 去年岁末,赵洪刚度过了自己六十岁的寿辰。女婿和女儿都赶了回来,请了大厨,散了喜帖,热热闹闹地在家办了十桌。当时赵洪的想法是,这可能是自己今生最后的风光了。 妻子高萍的意思是最好女儿能回来生。 家里方便,我有个同事姐姐在妇产科做护士长。她对电话那头的女儿说。 我想在北京生。而且我这边还有工作。 你都要生孩子了,就别工作了,赚钱的事就交给林斌吧。 不行呢,他压力太大,再说我老在家呆着会得抑郁症的。你们就过来吧。 高萍还想说什么,女儿已经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开始着手做准备。赵洪去单位办了退休手续,然后跑村委会和计生委给女儿办准生证。因为都是村子里的熟人,事情办起来并不复杂。高萍则买来了毛线,开始给未来的外孙织毛衣。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眼看着就到了临近出发的日子,突然生了些变故。一天半夜,赵洪被一阵胸闷憋醒,接着他感到被人用枕头捂住面部般的呼吸困难。他一边费劲地大口喘气,一边推醒身旁的高萍。高萍吓得不轻,赶紧下床开窗,急忙叫了邻居过来帮忙。 送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四点,看过急诊,赵洪觉得稍微缓和了一点。就这么一直在病床上躺到了天亮。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