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诗学

[法] 加斯东·巴什拉
引言 Ⅰ 一个哲学家,如果他的整个思想都是围绕科学哲学的基本问题而形成的,并且曾一度如此坚定不移地追随主动的理性主义,即当代科学中日益兴盛的那种理性主义,那么当他想要研究诗歌想象力所提出的各种问题时,就必须忘掉他的知识,摆脱他所有的哲学研究习惯。在此,教育背景变得无关紧要;在推理和建构思想上所花费的日积月累的努力也是收效甚微。他应该做的是到场,在形象出现的那一刻来到形象面前:如果说有一种诗的哲学,这种哲学必须诞生又再生于关键诗句出现之际,对独特形象的彻底认同之中,更确切地说,对形象新颖性的忘我陶醉之中。诗歌形象是心理现象中突然出现的异常,在种种附属的心理学因果性中没有得到充分研究的一种异常。同样也没有任何普遍并且融贯的理论能够充当诗的哲学的基础。原则的概念或“基础”的概念在这里可能是破坏性的。它妨碍了最重要的现实,即诗最重要的心理上的新颖性。那种在长期形成的科学思维方式的基础上进行的哲学思考会要求把新观念纳入已经过检验的观念体系中去,即使那个新观念会迫使整个观念体系发生深刻的重组,就像当代科学中的所有革命一样。与此相反,诗的哲学必须承认,诗歌创作行为没有过去,至少没有紧密相连的过去可以让人追踪它酝酿和完成的过程。 下面我将要提到新颖的诗歌形象和沉睡在无意识深处的原型之间的关系,首先我必须说明这个关系严格说来不是因果关系。诗歌形象不依靠推动。它不是过去的回声。恰恰相反,正是由于形象的突然巨响,遥远的过去才传来回声,而我们并不能看到这些回声将在多远的地方反射和消失。诗歌形象在其新颖性和主动性中具有一种特有的存在,一种特有的活力。它属于一种直接的存在论(ontologie directe)。我要研究的正是这样一种存在论。 因此,往往正是和因果性相反,在闵可夫斯基(Minkowski)细心研究过的回响(retentissement)之中,可以认为我们找到了诗歌形象的真正存在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