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复本

[美] 布莱克·克劳奇
原可能发生的与业已发生的 直指向一个终点,那永远都是现在 脚步声回响在记忆中 顺着我们来选择的通道而下 朝着我们始终未开启的门而去 ——T.S.艾略特《烧毁的诺顿》 1 我爱周四的夜晚。 周四的夜晚有一种专属于它、凌驾于时空之上的感觉。 那是我们家的例行公事,就我们三个人——是家庭之夜。 儿子査理坐在桌前,在一本素描本上画画。他快十五岁了。这个夏天孩子长高了五厘米,现在已经和我一样高。 正在切洋葱丝的我扭过头去,问:“可以看吗?” 他举起素描本,让我看他画的一座山脉,颇像另一个星球上的景物。 我说:“我喜欢。只是画着好玩?” “作业。明天要交。” “那就继续画吧,‘临时抱佛脚’先生。” 我站在厨房里,心情愉悦,有些微醉意,并不知道这一切将在今晚结束。我所熟悉、深爱的一切,都将结束。 没有人告诉你一切即将改变、即将被剥夺。没有危险迫近的警讯,没有征兆显示你站在悬崖边。或许这正是悲剧之所以悲惨的原因,不只因为发生了什么,还因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在最意想不到之际,猛然挨一记闷棍,根本来不及退缩或抵挡。 轨道灯投射在我的葡萄酒表面上,闪闪发光,洋葱开始刺痛我的眼睛。小书房里,爵士乐手塞隆尼斯·蒙克的专辑在旧唱片机上旋转,那种醇厚的韵味让我百听不厌,尤其是静电在音轨间发出的噼啪声。书房里的绝版黑胶唱片堆积如山,我一再提醒自己,这几天一定要找时间整理整理。 我的妻子丹妮拉坐在厨房中岛吧台旁,一只手拿着几乎已空的酒杯摇晃,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她感觉到我在看她,咧嘴笑了笑,眼睛却仍盯着屏幕。 “我知道。”她说,“我违反了家庭之夜的基本规则。” “什么事这么重要?”我问道。 她抬起西班牙人特有的黝黑眼眸凝视我:“没什么。” 我朝她走去,温柔地取走她手中的手机,放到料理台上。 “你可以煮面了。”我说。 “我比较喜欢看你煮面。” “是吗?”我更轻柔地说,“让你兴奋哦?” “没有,只不过光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