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万历三十九年，冬。 杨涟家中，他的儿子刚刚诞生。 “我尽力了。”生产后的妻子虚弱无力，嘴唇煞白干裂。 “当然。”杨涟攥着妻子的手，将其放于嘴边。 妻子望向窗外天晓，抿嘴笑了。又将目光看向丈夫与刚诞生的孩子，缓缓闭上眼，一夜的坚持后，离开了人世。 可她的遗体旁却有两张不同的婴儿脸庞，都是一般哭闹。 屋外夜昼交替之际，本是寂静的时刻，今日却是刀枪喧嚣，人马嘶鸣，火光围住他家不大的庭院。 杨涟大力揉搓妻子无力的手，试图使她恢复体温，可她的手却愈发冰冷。 恩爱夫妻才做了三年啊，这般想着，他心内焦苦，喉咙一甜，咳出热血。随后埋头贴于妻子尚有温热的脸庞。 屋外的老奴心急火燎入到屋内，见多年服侍的夫人难产而亡，不由悲上心头，话噎在喉咙。 “锦衣卫？”杨涟先开口了。 老奴仆点头。 “你把江川女儿藏好，我去引开他们。不必太过担心。”杨涟道。 老奴仆见他的表情似是明白了什么，求道：“大人，难道你想用自家孩子换他人女儿性命吗？那可是夫人最后的期愿啊！” “他也只此一位女儿。”杨涟眼眶含泪，咬咬牙，起身抱起自家的孩子，冲出庭院。 连跑十里，锦衣卫终于在半路逼停他。 “大人手中便是江川的孩子？圣上有令，他家三口皆不能留于世间，请杨大人交出来吧。”绣春刀刀光咄咄，印出婴儿面庞。 “孩子是无辜的，能放过他吗？”杨涟气喘，但仍旧紧搂自己的孩子。 “大人别开玩笑了，圣上旨意岂敢违抗？” 锦衣卫飞鱼服下剑光一闪，鲜血从婴儿脖颈间洒出。 1 十六年后，天启七年。临近杭州的杏花小镇，暮春季节，昨夜下过一行雨，幽阶一夜苔生，檐角留莺。 破晓时分一座不大不小的庭院里传出婴儿的啼哭，这让甘俊下定决心，他要辞去锦衣卫的职务。他冲进卧房内，因踩在门槛前滑油的雨苔，不小心磕倒桌椅，慌张的模样让脸无血色的夫人不由浅笑。 “夫人，你没事吧？”甘俊把湘绣枕头放在妻子背下，使她斜躺。他半跪在床前，把妻子的手攥在手里，不停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