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的群体

[英] 约翰·伯格(John Berger)
敞开大门 卧室天花板漆着褪淡的天蓝色,两个生锈的大铁钩固定在梁上。很久以前,农人将熏肠和腌肉晾挂在此处。这是我此刻的写作间。窗外有几株老李树,果实正转为黑蓝,在更远处,最近的山坡构成第一层山峦。 清晨我尚未起身时,一只燕子飞进屋里,在室内绕行,发现误闯后便穿窗而去,越过李树,栖息在电话线上。我提起这个小插曲,是因为在我看来,它跟萨马拉提的摄影作品有某种关联。他的摄影跟燕子一样脱离常轨。 我屋里有他的摄影作品,已收藏两年。我常把这些照片从纸夹中取出,给来访的朋友们看。他们通常先倒抽一口气,而后仔细凝视,露出笑容。他们注视照片中的场景,比观看一般摄影作品的时间来得久。他们或问我认不认识摄影师萨马拉提本人,或问照片中的地点是俄罗斯哪里,拍摄于哪一年。他们从不用言语表达他们显露于表情上的欢喜之情,因为那是一种秘密的欢喜。他们只是仔细观看,牢记于心。牢记什么? *** 每张照片中至少有一条狗。这清楚可见的特色或许只是噱头。但事实上,狗提供了打开房门的钥匙。不,应该说是敞开大门;因为照片中的一切都在户外,开阔而遥远。 我还留意到每张照片中的特殊光线,那是取决于时辰或季节的光线。人物始终在此种光线下追捕,追捕的是动物,遗忘的名字,回家的小径,新的一天,睡眠,下一班卡车,春天。在这光线之下,没有恒久的东西,最长不过是一瞥。这也是打开大门的一把钥匙。 这些照片是用全景相机所拍摄的,这类相机一般供广域(wide-section)的地质勘测使用。我认为“广域”在此很重要,不是出于美学之故,而是又一次为了科学观察的理由。焦距较长的镜头拍不出我现在看见的东西,也就是说,它将继续隐匿不现。我现在看见什么东西? 图片: 乌卢格赫姆,1997年,图瓦,西伯利亚 佩蒂·萨马拉提 图片: 索洛韦茨基冬景,1992年,索洛韦茨基,白海 佩蒂·萨马拉提 图片: 长了白色眼睛的狗和男孩,1992年,索洛韦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