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子
豆哥
希腊神话里,冥王哈得斯以美景为诱,劫走了少女珀耳塞福涅,痛失爱女的德墨特尔使大地不再生长麦子,人类罹难,神界也丧失荣耀,宙斯让哈得斯放了少女,哈得斯遵行了,但临行时,“他给了她一粒蜜般的石榴子,悄悄吃下”。于是,少女将不会永远在大地母亲德墨特尔身边,一年中,她三分之二的时光留在大地,三分之一的时光留在哈得斯身边。西蒙娜·薇依据此发展她对神圣性的理解,尘世中,神性的美呈现为世界之美,对灵魂而言,它犹如一个圈套,一旦进入即为之捕获,在放灵魂重回自然前,神悄悄让灵魂吃下一粒石榴子,从此,灵魂被永久捕获。
“与灵魂的所有肉身癖好相比,这显得无比微妙,却永远决定了灵魂的命运。”
1.
在延陵那些年,我最常去的是个叫“同安桥”的地方,据说那是整个延陵最破落也最热闹的地方。原来是一片河塘,当年一些跑船的苦人家沿河砌了几幢泥砖房,挤挤挨挨住下来,后来,村屋越起越多,河越填越小,直到有一天,河终于固定成一条白色水泥街,原来架河上的桥成了街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关系,有时候,人们走在白晃晃的街上,会觉得脚下踩的还是那条铺过水面的长桥,河水就在地底下的某一处泛着鳞光,一绺绺向前。所以,上了点年纪的人都说,这片地儿旺是旺,但留不住人,附近造的厂子、铺子、饭馆,都跟这地儿上的人一样,起来一拨又荒掉一拨。
街上唯一一栋高楼是个废弃了有些年头的炼钢厂,外面看着像一个红砖垒起来的巨型烟囱,直挺挺地朝天躺着,傍晚女人们三三两两涌到前面的空地上,闹哄哄地一首接一首跳起舞。说跳舞,不如说踩着拍子在地里踏步,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们都还年轻,在新收割的禾苗地里肩并着肩,哼着小号扭动腰肢。傍晚这一场潦草又庄重的舞,不知什么时候起,成了本地女人们每天的必修课。而白天,女人们没出现时,这里其实是个还算热闹的艺术集散地,红砖烟囱里一个个老车间,带着一种精神病院的朴素和冷峻,莫名地迎合了那些古里古怪的画家、雕塑家乃至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