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手

陆丁甲
一 今天不是刘一当值,但他下工回家,天已黑透。 少了一只手的残废,能吃上碗官家饭,已是运气,由不得他不尽心尽力。 彭城牢子刘一,回到了家。 女人已将晚饭上桌,一盘炒白菜,一碗甜豆腐,一碟醋泡花生米,一盆蛋花汤,外加米饭。 与往日不同,饭桌旁,多出一个人。 一身灰粗布衣裳,沾满尘土,应该走了很远的路。 桌上一把刀,灰衣人一手压在刀鞘上,另一只手,则藏在桌下。 刘一一怔,扭头对女人说:“杀只鸡来。” 女人看他一眼,眼里有舍不得。正在下蛋的鸡,也是家里唯一的鸡,论谁都有点舍不得。 但她还是起身出门,她听他的。他决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女人麻利,鸡很快出了厨房。院外玩耍的三个孩子,闻见香味,认得娘的手艺,跟着跑进屋来。 “先别忙。”刘一从怀里摸出荷包,一抖,铜钱落在桌上,约有二三十个,“去,都打成酒。” 孩子们得令,一人一把,抓起铜钱,追赶着跑出去。 “别去换糖,小心跌了。” 跑得真快,娘的话压根没有入耳。 “还好?”灰衣人终于开口。此前,他默默地看着,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还行。”刘一点点头。 灰衣人环顾四周,眼睛落在桌上。房子整洁,一看就知女主人贤惠;陈设寒酸,一望便知男主人不挣钱。 “一个牢子,全年正项二十两,人情照应能收几十两,吃黑勒逼少说也有上百两。你这个穷装给谁看?” “就二十两。”刘一笑笑。 “一千两买的牢子,就为一年二十两?”灰衣人也笑,但表情已经信了。 “求个安稳,妻子双全,挺好。”刘一说。 也是,自顾不暇的贫穷生活,任谁也不忍心打扰。 院子里笑闹声又起。酒来了。 刘一伸出右手给孩子们撕鸡腿,只一只手,不太好撕。灰衣人伸出右手帮他按着,他没法用双手,因为他也没有左手。两个男人,用滑稽的姿态,撕下两只大腿和一对翅膀。 刘一吩咐:“一人一个,剩下的给娘。” 孩子们一边答应一边抢入里屋。 酒,喝干。 鸡,只剩骨头。 以他们的量,几十文的掺水酒,远远不够。但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