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流水枕前书
沈筼筜
小时候,我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最爱去的地方是爷爷的书房,一摞一摞的书堆积如山,看似絮乱无章,没做任何的分类,但在我眼里是一座不需雕饰的宝藏,因为能随意进出这座宝藏而感到幸福。它如世外桃源般,让我踏入了一个美好的世界,既是我的精神启蒙地,又是我后来那漫长又芜杂的青春期栖息地。
那时,爷爷还在当地的中学教英语,每到备课时,他会用英语在我和奶奶面前读诗,当作是预演,至今还记得他深情并茂、沉醉其中的模样,尽管我和奶奶都听不懂内容,但总能由他言语里的情感所牵引着,或高亢,或低沉,或欣喜,或悲恸。用过去的话来说,他是喝过“洋墨水”的人。所以书房里大多是和西方有关的书,小说,散文,及诗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英文原著,想必是他早些年在外求学积累下来的。他从不对我的阅读口味设定边框,也不会有意识地去培养我的阅读谱系,反倒是任由其生长的态度。
最初,是强烈的好奇心推动着我捧着那些书硬啃。没有知识背景的铺垫,也没有人物情节的讨论,一个人囫囵吞枣似的边查字典边做标注。有时沉入情节里无法自拔,借睡觉的契机,偷偷带进被窝里继续看。在这无垠的、巨大的、冰冷的黑夜里,靠着手电筒发出昏黄的光来阅读,内心暗自叫爽。现在想来,是迷恋那种自由、不受约束的空气。
那时的自己,如同蚂蚁搬家,一点一点在啃着书房里的书。那些看似懂又道不出一二的书有很多,比如《傲慢与偏见》《呼啸山庄》《简爱》等,这些书在阅读的过程中都流过泪或是心颤动过,若是要具体来谈论是有哪些共鸣,又找不出长句来表达,只有干瘪重复的几个词来描述。爷爷会在我看完一本书后,主动和我说起这本书他看的感受,以及这本书它粘贴在哪个社会背景下。这样的阅读时光并未延续很久,爷爷在我刚入中学时去世。家里人在商量他的后事,面对他的书房时感到犯难,做废品处理很不划算,各自带走又嫌搁家里占地方。最后,我决定把它们都带回自己家里,这样不用担心日后的离散,至少只是换个地方继续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