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孤岛

乙左左
整个世界一下子亮了起来,人造光线从靠近甲板的窗户涌入船舱,他在梦中被晄醒。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十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柔软的床垫,没有蚊虫叮咬,不用提防野兽的侵袭,也没有因彻夜火炙而口干舌燥。 他能吃出晚餐里那几片布满结缔组织的牛肉和过分紧实的鳕鱼块来自冷冻库,它们缺少一种食物本身的鲜甜,他大口地喝着淡水,相比之下,这些液体更加可口。船长在命令船员给他的双手松绑前,大声对他喊道:“我们给你一份晚餐,不过,首先,你得保证不反抗,听懂了吗?”他点了点头,本想回答点什么,但语言功能的部分退化让他来不及开口。 “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们的救助。”船长依旧大声说着,也许是船体机舱持续嗡嗡的吵杂声,让他习惯提高声量。 他没有回答,低头大口咀嚼,大口吞咽,他本能地在食物充沛期为身体储藏足够的热量。他的思维更多地处于思考船长的服装上,没有统一的制服,也没有船长帽,嘴上一簇泛白的胡须,最初他无法根据这些信息判断对方身份。 从他的位置看不到集鱼灯被投入海底的过程——往海里投入一颗恒星——却能轻易想象出海底趋光的鱼类如何不自觉地向渔船靠拢,赶赴一场集体死亡。他把脸凑近窗口,鼻间呼出的气体被玻璃反弹至下巴,吸入的气体则夹杂着木料、油漆和鱼腥味。他透过布满划痕的平面望见这些场景:刺眼的光线来源于船舷顶端整排的鸟笼般,功率不低于一千瓦的长条灯泡,不断翻转的菱形机组回收渔线,或大或小的赤鱿就这样从海底被拖拽上船,船员早已在案板上准备好锋利的刀具,动作熟练而不带任何情感地肢解每一条案板上的无脊椎生物,伴随着被丢弃的眼唇,原本发散的柔软的触脚因无力延伸而回缩,表皮深红的色泽因控制色素的神经细胞被切断,而瞬间变成斑驳的灰白,这种变化在赤鱿那爿船型的巨大身体上更为明显。 他想起那回自己宰杀的一头后腿受伤的白山羊(岛上为数不多的肉类选择),比起干柴般口感的蜥蜴,羊肉的膻味更似一种天然的调料。脖颈处细软的羊毛…